对于别人的选择，林清从来都尊重。
没多久，林清搁下筷子，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白菊正要收拾，林清起身说道：“等一下吧，不着急，咱们去屋外，红花试没几天了，我看看你准备得怎么样。”
红花试的比斗向来残酷，没人会留情，白菊毕竟也算他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想着能帮点忙的话就帮一下。
白菊抿了抿嘴，嗯了一声，知道林清这是要指点她。
白菊比张跃云的年龄大些，十八九岁，从小被谷中浣衣房的某个干事收养，不给张跃云送饭的时候，她一般就跟着义娘做浣衣的活。
惊蛰对自己人还是很不错，基础的武艺从上到下人人可以修习，包括打杂的仆役们，也给他们参与竞争摆脱低微身份的机会。
所以白菊练过武林清一点不奇怪。
倒是这份进取之心很难得，据他了解上面虽然给了机会，但是真有勇气去争一争的仆役极少。
“白菊，你的‘春风化雨’练到第几层了？”
“白菊天分浅，目前还在第二层。”
两人站在院中的老树下，一问一答。
林清点了点头，表情平淡，心里却有些担忧，丙等成员的内功基本在三四层，第二层的也不知有没有。
这倒不是天分问题，以谷中仆役的时间和精力，这个年纪能练到第二层已经很不容易了。
“外技呢，练的刀法还是剑法？”
“回公子，是柔云剑法。”
惊蛰成员修习的内功心法一般都是“春风化雨”这一门，据传是当初创立者留下来的，尤其讲究循序渐进，稳扎稳打，越往后越见威力，潜力极大，属于公认的惊蛰正宗，够人参悟一辈子。
而用于实战的技法，则主要分刀法和剑法，虽然藏书楼也收录有棍棒长枪等其他功法，不过惊蛰有严令，只可借鉴不许修习，毕竟作为一个杀手，拿着棍啊枪啊那些玩意儿很不像话。
柔云剑法是这里的女子普遍选择的一门剑法，从名字可看出原由，该剑法旨在如云般变幻、飘逸，动无常形，以柔克刚。
林清主要用刀，不过他的刀法跟惊蛰没什么关系，估计也是张跃云从小跟他老爹学的。
剑不常用，但是有，回屋取了挂在墙上的长剑，很快又来到树下，递给了白菊。
而后将一根树枝折下握在手里，说道：“我们试一下，我看看你的剑法，现在你就把我当成是你的敌人，不用留手，全力进攻我。”
“开始吧，出剑。”
白菊接了剑，显然没怎么实战过，脸色微微泛红，有些紧张，不过还是点了下头。
银牙一咬，拔剑而出。
眨眼间剑光便至，这干净利落的出剑让林清眼睛一亮，来了些精神。
他扬手将树枝一抚，不退反进。意料中剑身会被荡开些许，然而结果让他惊讶，对方剑势竟然丝毫未减。仓促间也别无他法，只能侧身避开。
这妮子，手这么稳？林清暗自嘀咕。
要知道他虽然没怎么运转内力，但以他现在的水准，运用的巧劲、眼光、对出招时机的判断等等，都到了一定的火候，能让他吃瘪，足以说明白菊功底之扎实。
叮叮砰砰，二人在院中辗转交错，一个剑光如影随形，一个木枝得心应手，很快就过了二十几招。
此时林清对白菊的剑法已经基本了解，不过还想看看她的实力上限，便道：“小心了，接我几招试试。”
林清忽然仰身，鼻尖擦过剑尖，起身的同时，手中树枝直指白菊的右肩。
只见白菊临危不乱，手一松，瞬间又重新握紧，而剑柄已然倒握在手，剑尖朝向后方，正是以攻代守的一招。
漂亮，好快的反应。林清瞬间回过身，正要应对，对方却微微一滞，剑势忽然便如同高楼倾覆、荡然无存。
......林清一阵无语。
随即脸色一正，语气肃然：“临战当决绝，分心乃是大忌，此后你千万要记住。”
原来是白菊见林清背对剑尖，而她回剑一招又十分刁钻，不禁犹豫了一下，于是剑到中途便戛然而止了。
“放心吧......我伤不了的，再来，尽你的全力。”
白菊咬咬嘴唇，应了一声是，深吸一口气，再次出剑进攻。
接下来两人开始了你来我往的打法，林清不断进攻的情势下，自然不容白菊分心，而是思绪高度集中，出剑愈发的自如，渐入忘我境地。
将近百招之后，林清喊停，同时引导着此时力道已经用老，收不住手的白菊将剑势泄去，二人方才双双停手。
二人来到石凳上坐下，白菊香汗满额，胸口仍起伏不止。
这番交手对她来说可谓酣畅淋漓，此时低头看着手中的剑，若有所思，所有所悟。
林清静静坐着，没有打断。
“公子，方才我的进攻是不是都在你的预料中？”白菊抬起头，疑惑的问道。
“感觉到了？不过，其实也不全是。”林清回道。
“那防守肯定都在你的预料中了？”
“这个，可以这么说。”林清想了一下，肯定道。
“嗯......”她又思索起来，淡眉微蹙，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但又说不明白。
林清大概猜到她感受到了什么，便道：“天上的云朵，变化万千，并无常形。”
“啊，对，正是无常形，我这个嘛，是有常形。”白菊闻言，眉头顿时舒展，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真没看出来，这姑娘在剑法上竟然有这么高的天资，林清看着白菊感叹。
以他的见识，这姑娘跟他一番交手下来，展现出的快、狠、准，用剑三要素，一样不差，全都占齐了。快准倒是正常，就是那个狠字，有时刁钻狠辣的进攻方式连林清都预料不及。
当然，最重要的是纯粹，从她拔剑而出那一刻，某种天生的气质仿佛便依稀可见了：干净利落，毫不动摇。
而逐渐进入状态后，那种忘我往他，只有一心、一剑的境界，更是直观的体现。
至于中途犹豫的那一下，只不过是经验不足罢了。
“虽然内力差一些，不过综合来看，进入丙等应该问题不大。”林清捡起石桌上的一片树叶，把玩着说道，“嗯，对敌经验也很差，这几天多跟本公子练练手，我给你喂招。”
“嗯，白菊，谢谢公子。”
“举手之劳，有什么好谢的。问题不大不等于没有风险，这几天你自己多花点功夫吧，对了，刚才我看你左脚腾空运劲时腹部似有不便，在冲天枢穴吧？回去试试功行足阳明胃经的时候气息慢三拍，到梁门、关门、太乙的时候再分别停顿三息，或许有用。”
林清虽然没练过春风化雨，但是前段时间为了了解情况，特地去过藏书楼，刚好看过春风化雨的手抄本，内容不多，他大致还记得。
册子上有很多批注，其中一处写的就是突破第二层时应该注意的细节。
白菊能习得内功已经很不容易，哪里听过这些诀窍，当即便应下，牢牢记在心中。
这时，一个穿着蓝衫，腰部佩剑的男子出现在院门口。
没有走进，在门口抱了抱拳，声音低沉说道：“张公子，堂主有请。”
林清转过头看了一眼，是邱堂主的近卫，点点头：“知道了。”
“告辞。”那人惜字如金的回了一句，转身走了。
不知道什么事，林清也不敢怠慢，稍作收拾，便出了门，白菊跟他一起。
穿过一条小径，两人便分路了，白菊往外走，而林清沿着溪流，往谷中更深处走去。
邱展，江湖人称鬼脸邪刀，惊蛰朱雀堂堂主，在正道的通缉榜上排第一序列，是惊蛰掌令之下的二号人物。
惊蛰主战的堂口有两个，一个是白虎堂，负责乙等、丙等任务；另一个就是朱雀堂，负责安排甲等人员的任务，必要时，甚至可以调用一些副堂主和护法，权柄极重。
阁楼上，一间宽敞的大厅里。
厅中陈设简洁，有一个兵器架，墙上挂着一幅丛林会猎图。
林清进来时，邱展正坐在案前喝着茶。
此人头发颇为凌乱，目光炯炯有神，额头印着一道旧疤，更为其添了些乖戾之气。
“堂主。”林清抱拳，微微躬身。
“来了，坐。”邱展放下茶杯，擦了擦嘴说。
道了声谢，林清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不急也不躁，等着对方说话。
“转眼又是红花试了，这才两年，我看上回的排名早就配不上你的实力，怎么样，这回你对自己的感觉，能排到甲等哪个位置？”
邱展随口拉着家常。
“堂主慧眼。武学一途无止境，不进则退啊，跃云每天鞭策着自己，靠着水磨工夫，自然是能有所成，可惜资质平庸，现在还差得远，倾尽全力的话，估计最多能到等甲等中上地步。”
林清不明其意，暗自斟酌了一下，回道。
“好，果然少年英雄！”邱展哈哈大笑，“你这般年纪，能到这个地步，铁剑先生如果知道，定然是老怀大慰。”
“呵呵......”林清也跟着假笑起来。
什么铁剑先生，我跟他很熟？听意思应该是这衰货的老爹。
好吧，来这里这么久，终于勉强算是知道他爹叫什么了。
“听说最近，你爹来过了？”
笑着笑着，邱展忽然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