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欢你,对不对?”白灵打趣道。
“对不起,无可奉告!”陈长生有点恼羞成怒了。
“你可以喜欢我啊,她不喜欢你我喜欢你。”白灵荡着秋千,吃着核桃酥,说起话来风轻云淡,自然而然,仿佛不加思考,却让陈长生羞红了脸。
“你一个大姑娘,开这样的玩笑也不害臊。”陈长生低眉颔首,说话声支支吾吾。
这时白灵突然指着藏书阁说:
“你看见那座塔没?”
陈长生点了点头。
“那可不是一般的塔……”
白灵给陈长生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古老而又遥远的传说。
十甲子以前,中州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出现了一只雪猴,栖息在小镇东南一颗老蟠桃树上,雪猴通灵,遍体白毛,人们视其为祥瑞。
有一天,一个老人来到树下,向雪猴诉说自己时常因为梦魇而彻夜失眠,加之年老体衰,感觉自己命不久矣,但是人间又是这么的美丽,他舍不得离去。雪猴静静的蹲在树枝上听老人诉说他的遭遇,听着听着,雪猴的眼眶竟淌下泪来,它似乎很同情老人的遭遇。老人倾诉完自己的烦恼就慢悠悠的回了家。晚上老人又开始做噩梦了,这时梦境中突然出现一只遍体白毛的猴子,张开大嘴一口把梦魇吞进了肚子里,老人的梦境变得平静而祥和,老人从此便再也没有做过噩梦。没过多久这件事就在镇上传开了,说是小镇东南老蟠桃树上的雪猴能造梦,经常做噩梦的人,去拜一拜雪猴,就再也不会被梦魇所扰。
自那以后,老蟠桃树下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说来也怪,那些经常做噩梦的人拜过雪猴之后,果然能够舒舒服服的睡上安稳觉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人之所以会有梦魇,是人内心深处一些消极负面的情绪在作祟,雪猴虽然通灵却并不会造梦,它只是将人们内心深处郁结的负面情绪吞入了自己的腹中。
然而,人世苦海,又岂是一只雪猴能够消化得了的,久而久之,灵猴吞吃负面情绪的容量达到了极限,但它还是不忍心拒绝那些被梦魇所困扰的芸芸众生。它来者不拒,它大口咀嚼,拼命吞咽。终于,雪猴不堪重负,莹润亮泽的毛发变得干枯黯淡,两眼猩红,长出一副青面獠牙,它走火入魔了。
镇民们不再视它为祥瑞,开始用竹竿去戳它,拿石子掷它,雪猴不懂得反抗,遍体鳞伤的它在受到攻击时就只会呲牙,反倒更显得面目狰狞可怖。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噩梦中的梦魇就是这只丑陋的猴子。
终于,在一个雪后初晴的早上,人们发现雪猴死在雪地上,胸口被人射了一支箭,流淌出的污血染黑了一大片雪地……
镇上一名卜卦术士见雪猴流出来的血居然是黑色的,便向众人宣称这只妖猴是邪祟之物,极为不详,死后怨念极重,若不及时镇压,其恶魄它日恐会为祸一方。于是镇民集体出资,修建了一座石塔,雪猴尸身焚化之后,将其骨灰埋于塔下。
石塔落成后不久,来往的镇民总能听见塔中传来呜咽啼哭之声,极为渗人。后来一个云游四方,途径于此,自称梦仙的修士,在听完镇民讲述石塔的来由后,便到塔中待了一夜,第二天,修士离开小镇,不知所踪,小镇居民也再未听到塔中传出哭声。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时光几经流转,原先的小镇变成了城郭,关于城东南那座石塔究竟是何时所建,为何所建已无人知晓,几百年的时光里,石塔经历了大大小小上百次修缮改建,到了禹朝,成了京都府尹官邸内的一座藏书阁。
“你说这藏书阁就是那座曾经镇压过妖猴的石塔?”陈长生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就是那只妖猴。”白灵的面容突然显得有些憔悴。
短暂的失神之后,白灵的目光又恢复了神采,她接着说道:
“那个卜卦术士说得没错,那时的我因为吞吃了大量负面情绪,灵台失守,心魔入侵,若是不及时镇压,我残存于世的灵魄极有可能堕入妖魔,为祸一方。被镇压之后,我始终没想明白我究竟错在哪里他们要如此待我,我满心怨恨,一心想要复仇,奈何被困于一方石塔,难以施为。但是身为天地灵物,我哪里会那么容易就被镇压,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潜养灵魄,冲破封印那是迟早的事,但是我最终还是未能如愿。
“是因为,梦仙?”陈长生不失时机的接了一句话。
“是的。那天晚上,梦仙走进石塔,他是修士,一眼便发现了蹲在墙角哭泣的我,他走到我身边,我冲他呲了呲牙,他并不感到惧怕,于是我转身想要逃开,尽量离他远点,他使出一招画地为牢,将我禁锢在了原处。我眼见他掌心凝出一道冷火,又从袖中取出一颗结魄丹。我的灵魄本是无形无质的,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术法,竟能将冷火附着在我的灵魄之上,合着结魄丹一起烧炼,不过片刻,便为我重塑了肉身,只是胸前那一道箭伤仍然清晰可辨,我记得很清楚,向我射出这一支箭的人,我曾经帮助过他。我的心里真的是委屈极了,梦仙他既然肯帮我,那自然是不会对我抱有敌意。我想向他诉说我心里的委屈,才想起自己只会咿咿呀呀,还不会说人话。而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目光温暖又温柔。”
“那他对你说了什么吗?”陈长生问道。
“他抚摸着我额头上干枯肮脏的毛发,然后说了句:谁能想到,一直带给别人美梦的灵猴,自己却一直在做着噩梦。”白灵荡着秋千,手中的核桃酥已经吃完了,夜幕已然落下,昏暗中陈长生恍惚间看到白灵脸上滑落一道泪痕。
所谓‘参透’最是变化无常,感天悟地并非缺一不可,从精怪变成地灵,在歧途中去修正果,并不需要什么逆转命格的气运,也不需要什么经天纬地的神通,有时只需要一个人,一句话,你满腹冤屈千言万语却一言不发,而他,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