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并没有死。可以说她还没流完她的血,不至于马上断气。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北千闲。
那双黑漆漆,像被水浸过的黑玉似的眸子望着北千闲,她的五指颤抖地伸出,抓在青砖上,丹蔻染过的长指甲摩擦青石,令人生寒。
她的眼中漫上眼泪。那双眼中有恳求,有悲伤,有不甘,却唯独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北千闲走下台阶,在她的面前蹲下。
“我们......女人的命......”她字字泣血。这不是形容词,真的有血从她嘴里喷出来,几乎一字就是一大口。
“不......值......”
她还没有说完,就颓然地低下了头。北千闲听到她的下颌骨砸在地上,一声脆响。
北千闲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凉得发麻。她的身体都有点僵,深呼一口气,才站起来。
她回头望向那户朱门。
这件事她不能插手。她此刻不能报官,因为她是个兵,而她今夜本不该离营。
可是这花魁死得冤枉。
正当北千闲在思考办法,想要以一种不暴露自己的方式报官时,一个人忽然静悄悄站在了她身背后。
要不是她忽然感到不对一回头的话,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现自己身边居然站着个人。这个人像鬼魅一样,走路居然一点声息都没发出来,着实骇人。
这人黑发如云,以白玉冠束起,面庞温和清秀带着笑容,看起来实在人畜无害。
但是他带着笑意说出的却是:“看来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对不起,但是你要死了。”
北千闲悚然一惊。然而还没等她喊叫或是攻击,那人便一指点在她身上。北千闲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当北千闲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她睁开眼睛,在安静到异常的环境里呆了两秒,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我被人弄晕了!
她赶紧感受自己的手脚。还好,她没有被人绑起来。
这里的空气非常潮湿,土腥味浓重。北千闲不知道自己被扔到哪里来了,伸手摸索,然后触到了一片冰凉的石板。地面是石板,身侧也是。
她扶着身侧的板壁站起来。只听“砰”得一声,北千闲差点没腿一软又坐回去。
没想到这里这么矮!她捂着头,痛得直吸气。
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北千闲开始焦虑起来。虽然她没有幽闭恐惧症,但是这种情况,已经足够吓死胆子偏小的人。
怎么办?只能向前摸索。无论是被关押起来还是什么的,她总得为自己寻找一点逃生希望。
她慢慢地触碰上方的顶部。经她的判断,这里仅够她弯着腰前进。
她尽可能冷静地思考了下。想想,在一片黑暗的环境内探查,假如这样前进,势必是很累的。而且她必须触碰着一侧前进,这样才能保证她不会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产生混乱感,导致失去方向。
她当机立断,趴下身来,决定匍匐前进。她的手肘紧贴左侧石壁,试探着向前挪动。这样的前进比较省力气,她决定就这样摸索下去。
趴下后那股浓重的土腥气似乎淡了些。之前那股味道几乎浓郁得令人作呕。
北千闲就这样一步一挪地向前查探。然而,在时间不断的流逝过后,她心底冰凉。
以她的身高,每向前挪一步,应该能前进半米左右。然而她爬得腰酸背痛,粗略估算时间,怎么也该爬了有五百米远了。修筑长达五百米长的狭长甬道而使其不倒塌,古人做得到吗?难道......难道这条甬道是永无尽头的吗?
她强行压下心底的不安,倚着墙壁坐下休息。休息片刻后,她继续向前匍匐前进。这次她分外留心自己有没有碰到拐角,几乎是蹭着墙壁在走。
然而她爬啊爬,爬到几乎要力竭了,还是没有触到尽头,也没有经过拐角。
这条甬道,就像是会通往地狱!
是鬼打墙吗?!
北千闲强行命令自己不要瞎想。她不信怪力乱神之事,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存在!
除非......
除非她确实一直在绕圈子。在长长的,黑暗一片的甬道里,无休无止地绕圈子。
可是怎么可能!她分明没有离开身旁的墙壁,一刻都没有!
北千闲想得烦躁,呼吸立即加重了。那股土腥气又浓郁起来,搞得她胃里一阵翻腾。她将揣在怀里的香包拿出来抵在鼻端,深吸一口。这做法很管用,北千闲顿时感觉精神一振。
思考。她强行命令自己。思考是她的救命法门,是保护她走到现在的重要技能。
既然已经提出设想,那不如去证实它。北千闲想了想,解开腰带,将外衣脱下扔在脚下,并将它尽可能地铺开。然后她向前爬去,这次她心中掐算着,爬得并不快。
大概爬了二十米左右,她的指尖便触到了自己的衣服。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然后失笑。
并不是什么鬼打墙,这段甬道也非常短。之所以她会无休止的摸索下去,全因为这条甬道......它是首尾相连的圆形。
什么样的牢房会是这种构造?
没有。所以这并不是牢房。
那这里会是什么地方?疑惑接踵而至。
她深吸一口气,精疲力尽地向背后的墙面重重一倚。
只听身后忽然传来咯嘣一声!北千闲还没来得及反应,背后就是一空。她的双手双脚徒劳地在空中划拉,接着整个人像个团子似的向背后的空洞里滚了下去!
北千闲只来得及抱住头,身体却顺着一个斜坡,以势不可挡的架势不停的滚落下去。最要命的是这个斜坡还不是平滑的,有许多的凸起凹陷。北千闲这一路滚下来,身上没有一处不痛的,最后砰得一声撞上了尽头石壁样的一个东西,才算停下来。
最后一下她的头撞到了,一阵钻心地剧痛。她伸手一摸,磕破了。
现在不是叫疼的时候,虽然北千闲在心里直骂,却还是赶紧扶着石壁爬了起来。令她略微放松的是,这里是有光的。虽然光线非常微弱。她顺着这光的方向望去,这一望不禁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