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千闲抓起那本《寡妇王二姐》,坐下读起来,再不看元鸿尊一眼。
元鸿尊表面淡定,内心懊恼。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继续纠缠只会更招人厌烦,只好闭目不语。幸好他还有一副好皮囊,看在这张赏心悦目的脸皮份上,北千闲倒没再催他滚蛋。
一国之主混到这个份上,元鸿尊也真的是祖上造孽了。
在第二次修整时,元鸿尊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北千闲松了口气。她头痛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心想这叫什么事啊。
人生两世,单身三十载,还真有不长眼的看上她了。偏偏还是她工作上的对家。
老实说,她没考虑这方面的事。她这个人心智坚强,独来独往惯了,一想到拥有感情生活,就下意识地头疼。再说,父母那失败的婚姻,离婚时各为利益撕扯的丑态,实在给她留下阴影了。
谈什么恋爱,结什么婚?是挣钱没意思,还是花钱不够爽?
她也是不明白了,不就是救了元鸿尊一命吗?怎么他就非要以身相许了?!
晚间,大部队行至一座城池,入驻当地最大的风云客栈。
一帮将领闲不住,又要开局。北千闲敬谢不敏,向张云生告了假就出来了。
她在客栈二楼溜达过去,发现有一道楼梯直通上面。想想也是无事可做,她顺着那楼梯就上去了。推开一道小门,她发现自己来到了客栈的楼顶上。
这间客栈的楼顶中间直通天井,下面的喧闹与灯光直通上来。站在屋脊望出去,城池巍峨,万家灯火。
北千闲看了几眼,发现有个人正蹲在对面屋脊上,静静地望着东方。凭那永不摘下来的兜帽,北千闲可以确定那是阿风。
她想了下,下去要了两瓶桂花酿,又上来了。
“来。”
阿风一抬头,发现北千闲正站在他身侧,将一支细长的白瓷瓶递来。北千闲还穿着那身部队统一的灰色布衣,只是头发梳地更整齐了些。
他伸手接过瓶子,打开一闻,一股子甜蜜的味道直钻上来。
“桂花酿。算不上酒,喝着玩儿罢了。”北千闲道。
“我长大的地方,没有这样的东西。”阿风说。
北千闲望着东方,片刻才道:“大概你们那里的雪水,是比蜜更甘甜的吧。”
阿风偏头看了她一眼。他回过头来看着瓶子,才说:“是啊。”
“我在那里,常常引弯弓射大雕。”阿风说:“我的箭术是不是不错?”
“不错。”北千闲想起他在雨中,一把射出五支箭还能箭无虚发:“当个侍卫,你很委屈。”
“你觉得委屈吗?”阿风道:“一个番族混血的下等人,当个侍卫,已是不委屈。”
“下等人?”北千闲诧异地看向他。阿风面貌丰神俊朗,一双蓝色瞳眸更让他看起来深情又英俊,气质过人,更像是个王子而非奴仆。
“人就是人,怎么因为眼睛的颜色就说自己下等?”她说。
“哼。”阿风笑起来,举起手中的酒瓶来碰北千闲的:“我早说过,我真是喜欢你。”
北千闲摇头,饮下一口桂花酿:“人,真是无聊的生物。”
“......有道理。所以,你是什么东西变的吗?”阿风忽然童心大起,笑道:“狐狸?野狼?”
北千闲也失笑。
“也许我是个怪人吧。”她说。“有时候看到一条狗,受了伤在街上游荡,会打心里替它疼痛起来,非要驾着车撵出三四里地去,把它带回去治伤不可。但是一个乞丐,跪在地上对我磕头,我都懒于施舍他一分钱。”
阿风点头,总结道:“没错,你的确是个怪人。”
他一口饮尽瓶中物,忽然道:“那怪人,假如某天,我受了伤,在泥水里滚得脏污不堪。你愿不愿意开门让我进去,让我躺在脚垫上,为我端上碗热汤来?”
北千闲也一仰脖,把酒喝完了。她随手把酒瓶立在阿风头上,那酒瓶摇摇晃晃,竟立住了。
“瞎说什么,狗不喝热水。”
她说:“我会给你找医生来,让你在床上休息,然后把你打理干净,再打发出门去。要是你不想走,就留下陪我喝茶。无论怎样,你曾是我的战友。”
“真好啊。”阿风低声说。
他抓住头上酒瓶,站起身来,向下纵身一跃。在即将落地的时候,他伸臂一搭屋檐,荡进了一楼的灯火喧哗中。
北千闲闷声不响地看了会夜景,也下去了,往自己房间走去。
果然种族歧视这种东西,在哪里都会有。
她想起自己在现代的时候,隔壁县的生意人多,自己县里的人就管他们叫“xx嘴子”,就是讥讽他们只会油嘴滑舌的意思。只是隔着一条河,都会有歧视,更不要说不同民族了。
她伸手推门,进去又转身合上门扇。
当她一边解腰带,一边转过影壁往房间内走去的时候,里面烛火一闪,然后她就看到元鸿尊坐在她的床边,床头小几上搁着两瓶桂花酿。
“......”北千闲立即停下动作,把腰带系回去。
“你们,喝得挺开心。”元鸿尊拿起瓶子示意了下。
北千闲万分暴躁地回道:“与你何干?”
元鸿尊被堵得委屈,只好无奈道:“你来陪我也喝杯。”
“喝饱了。”北千闲道:“请出去,我要沐浴睡觉了。”
元鸿尊开始怀疑自己祖先的德行。事实上仔细想想,他的祖先还真的是没一个好死的。
“他们安排的房间粗糙,我睡不着。”元鸿尊说。
北千闲歪头,以狐疑的眼光打量他。
“你要不去睡主将那间。比我的强多了。”
元鸿尊只好装没听见。
北千闲满心想赶紧脱了衣服睡觉,谁知道回到屋里,这个程咬金又杀来了。她坐了一天车,又累又倦,实在没工夫跟这个家伙斗嘴。她以一种暴躁的目光直瞪着元鸿尊,最后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元鸿尊站起来问。
“我去和周江一起睡。”北千闲挤出个皮笑肉不笑来:“阁下且请安歇罢。”
元鸿尊当即闪身挡在门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