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瞳后悔了。
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她想要的那么绝情。她无法想象自己要怎么面对常青的死亡，自己等了几百万年，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再轮回一世吗。若是他真的挺不过去这一关，自己又要等多久才能迎来他的下一世？自己还等的起吗……
心瞳看向眼前的灯，那是常青的魂灯。常青在里面熬了三天了，三天里，灯苗一直在缩小，但是却在变得更加凝实。想来应该是无碍。
常青确实还活着，而且活的满精神。
“爽！”
罐子里，常青发出精神波动。他的神魂化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金色小人。炼心诀化成的大钟虽然震得他神魂接近散架，却也在药力的配合下将它锤炼得更加凝炼。
其实那幽蓝色火焰只是药液的伴生物，虽然可伤神魂，却不能突破大钟。而药液中磅礴的药力却足以突破钟壁的阻挡，进来蕴养常青的神魂。
无聊之下，常青开始翻阅起剩下的四本书。
一晃十三天过去了，心瞳看着稳定下来的魂灯，渐渐放下心来。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心瞳暗道，一边又给罐底添了几根灵柴。多熬几天，常青就能多吸收几分药力。
这样的淬体只有一次，一次就足以打下无上根基。罐子里都是她数百万年积累下来的天地奇珍。心瞳自忖，放眼整个青陆也再没有人能凑的出来。
何况她还在里面加了那件东西。
心瞳呆呆地望着石罐，喃喃道：“能给你的，都给你了。成与不成，听天由命吧。”
常青的神魂已经回归了身体。体内的脱胎换骨已经完成。常青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身体十分轻灵、有活力，思维也变得更加清晰敏捷。
他握了握拳，感觉自己现在可以扛起一头牛。自己以前还真是个凡人。常青暗道。
“是日，帝引九幽之火焚己身，筑大道之钟锻其魂。成无上根基！”
常青摇头晃脑，自我感觉良好。
“嗯？这些都是好东西啊，吃了一定大补。”常青眼尖，盯上了药液里的奇珍。他也不讲究，拿起来一块就啃。
“嗯，这根萝卜不错……”
那是百万年份的灵参，都已经化形了，被心瞳抓到，强行抹除灵智后封印放在这里。现在被常青啃了。
“这什么蘑菇啊？太硬了，不好不好！”
那是心瞳在天绝神山上守了上千年才抓到的雪芝母株。比刚才的灵参药性更强。就这一株已经可以诱惑界王存在出手一次，今天却因为咬不动而被常青扔在一边。
“唔……这西红柿味道还不错……”常青又塞了几个凤果进嘴里，饱含着涅槃之力的凤果汁液因为塞不进去而飞溅出来。
这个土鳖，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药性浓郁得快要化成实体了，还不积点口德。
常青在里面大肆搜刮，本着“宁吃错，不放过”的原则。看见什么都要上去咬一口，连石头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
要是心瞳知道里面是这番情景，绝对会炸毛的。常青想到这点，于是更加肆无忌惮了。反正都要挨揍，还不如多吃一点，他常青可不是肯吃亏的主儿！
“都是我的洗澡水，她总不会连药渣子也要吧？”常青自我安慰，给自己壮胆。
“咦？树根也拿来做药？真不讲究。”常青翻到一截巴掌大小的枯根，黑不溜秋像是被烟熏过，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吃的样子。
不过常青不在乎，张口就咬。
“管它是啥呢？反正肯定是个宝贝，来一口绝对不亏。唔…真硬……不对！”
黑色树根突然光芒大绽，像是活了一般震得常青牙根发麻。常青赶忙松嘴，顺势一把将枯根扔出。
然而为时已晚，一缕青光已经顺着常青的手臂冲入了他的脑海。
大条了！这光是冲着神魂来的！
常青催动《炼心诀》，祭出金色大钟，准备硬抗。
然而无效，青光直接穿过大钟，没入常青的神魂。
常青大惊。他敢疯狂啃药，是因为药液浓郁的生机还在起作用，他并不担心磅礴的药力会撑爆自己的身体。
“大意了…………”
青草的荒原，少年逆着疾风前行，衣袍猎猎。他负着巨剑，看向前方，神态从容。
那里是一座巨峰，黑云压顶，雷电崩山。有异禽横空而起，双翼张开遮天蔽日，沐浴雷光电雨，呼啸而来。
“公子，让奴婢去吧。”
少年的肩头伏着一只白猫，此时睁开了眼睛。
“不用，你且歇着。看吾斩之。”少年爱抚着猫的额头，一边伸手拔出了巨剑。
白猫会意，自少年的肩头跳了下来，竟化成了一个白色裙裳的少女，温柔娴静。少女看向了远方，双瞳中光芒闪烁。
葳蕤的桃花林，落英缤纷。河水蜿蜒而流，清澈见底，几尾闲鱼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少年坐在河边，持着长竿，悠然垂钓。身后是一只小猫，蹦蹦跳跳地扑着蝴蝶，不知疲倦。
许久，少年猛地拉起长竿，一尾神鱼应声而出，摔落在岸边。尚未及手，一道白影掠过，鱼儿已然消失不见。再回头。小猫舔了舔嘴角，一脸天真地望着他。
一人一猫对视了许久。
少年有些哭笑不得，他宠溺地将白猫抱在怀里捋着毛。
“你呀——怎么就这么喜欢吃鱼呢？”
“公子！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少女急切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玉手紧紧攥在胸口。
“嗯……决定了……”男子定定地望着远方。
碧蓝的天与青翠的草原连成了一线，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彼此联系却又分割不可逾越。
沉默了许久，他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的头，带着些许怅然：“接下来，就交给你打理了。”
“不，不要！”女孩的眼中带着泪光。
“心瞳别哭，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男子的声音回响，他的身体渐渐雾化，成为轻烟缓缓飘散。
空荡荡的殿堂，此时显得格外冷清。
“不！不要——”女孩瘫坐在地上，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常青看向自己伸出一半的手，神情复杂。
一幕幕场景在他身边浮现，又迅速消亡。那是海量的记忆碎片，一条时间的长河，是一个人的一生。
生活、修炼、战斗、游历…………悲欢苦乐，聚合离散，死生轮回，白猫陪伴着少年走过了漫长的一世又一世。
而他，就是唯一的一个见证者，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长河还在流淌，光幕里的画面却变得越来越单调、黯淡，直至最后成为一片虚无。像是人的晚年，舞谢灯歇，繁华落幕，妄念成无。
光幕熄灭，常青的意识也渐渐模糊，无形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抹去他的记忆。
他在这里看了一幕长戏，现在，他将不曾看过这长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