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五月初,东州每天都是火热的天气,太阳毒辣的炙烤着这里的每个人。因为云舒的离去,萧清然这段时间安静了不少。徐迭生怕她烦闷,总是尽量陪着她。
因为通过这几个月,看着华清跟顾南城的关系有了突破,他对她不似从前那般冰冷。不久前,顾卫华将名下的一套别墅过户给了华清。这套别墅膨胀了华清的私欲心,对顾南城的事情更加上心,更加频繁往来他的家里。
华清将饭菜端上桌,上楼去唤顾南城下来用餐,“南城,吃饭了。”
顾南城转过身看着这个精明能干的秘书,说道,“好。”起身,双手插兜的走到门口,华清笑靥如花的挽着他的手臂下楼。
饭桌上,顾南城慢悠悠地吃着,将一张名片推到华清的面前,“赵一,我已经给他说好了。你下午直接去找他便是。”
她自然知道赵一是谁。只是没想到不过是顾卫华的随口一提,让两人在上半年把婚订了。他还真上心了。她笑着拿起桌上的名片,问道,“南城,你真的想好要跟我结婚?”
顾南城抬眸,反问道,“难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她摇摇头,继续低着头吃饭。
吃过午饭,看着华清欢喜雀跃的离开。内心竟然一阵恶心,跑到厕所,将中午吃下的一股脑全吐了。
他很清楚的知道,顾卫华将华清留在自己的身边,最重要的原因是监督。过去,他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她的知晓中。如今,回过头再看,原来此生一直在算计他的人竟然是自己又爱又恨的母亲。
驱车前往徐迭生的办公室。这是最后一次的心理复苏诊疗。经过几月的治疗,过往的片段已经零零散散忆起。只是有关于7年前的那件事始终记不完全。而随着过往的忆起,他的抑郁症也伴随而来。尽管每次徐迭生都给他开了药,可终是无济于事。
这段时间脑中一直在盘旋顾卫华曾说过的一句话,“你们是表兄妹,有着血缘关系。此生,你与她注定不能在一起。”他想着那份亲属关系血缘鉴定报告书。不知不觉的便到了心理诊所大厅。
“顾总,徐医生在办公室等你。”
“嗯。”
推门而入,熟悉的檀香味扑面而来,似乎他这段时间也慢慢喜欢上了这股清香。
“需要休息下吗?”徐迭生问道。
“不用。”
在徐迭生的诱导下,顾南城慢慢地的进入了梦乡。他来到了东州市第一中学,骑着自行车,在校外静静地等着萧清然出来。自那次表明他不喜欢她跟其他人一起后,她总是一个人。此时再看,才发觉她的孤单。为了自己,她将自己圈在一个只有他的世界,喜怒哀乐全都来自与他。
他看见那个时候的顾南城嘴角含笑,推着自己行车走到萧清然的面前,“今天累不累?”
萧清然笑着摇摇头,坐在了后排座位上。
每天他都是这样带着他,穿过人群,穿过大街小巷,带着她走进那个并不能让她开心的顾家。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每次到了门口,她脸上的笑容都会变得有些僵硬。每天早上出门,她的笑容才会舒展开来。
梦里,他缓慢的骑着车,走在他们走过无数次的那条路上。突然,后来一辆大卡车冲了过来。晃眼的灯光一下子将他的记忆拉到了七年前的那个晚上。
那晚的雨似乎是东州2008年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滂沱大雨淅淅沥沥的拍打着那一幢冰冷的房子。他手上拿着一叠照片,直接推开了萧清然房间的大门。大声的质问道,“他是谁?”
萧清然原本还未从被胡杰骚扰的惊慌中缓解过来,整整四天,她没有迈出房门一步。四天一来,她就静静地的坐在床上,这几天她就喝了几杯水,吃了几片面包,整个人早已饿的浑身无力。面对顾南城的恼怒,她只是红着眼看着,泪簌簌的往下流。
见她沉默。顾南城直接用力的将她拽下了床,她顺势跌在了地上,可此时的顾南城哪里停的下来怒火。双手扶起此刻软绵无力的萧清然,“他是谁?为什么你会跟他在一起?”
萧清然只是一味的摇着头,不停的摇头。
“你说啊,说话。我要听你说,这不是真的。”
她看着面前暴怒的顾南城,似觉陌生。不被信任的无力感抽空了她身体里面的所有力气,如果不是顾南城的手掌死死地扣着她,她定然是无法站立的。她不再摇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在自己父母去世后给予她喜乐的男子,看着这个自己这八年来的整个世界。
“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辩解?”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她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她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泛起一阵冷意,开口说道,“我说与不说,你都相信了,不是吗?”
顾南城像是着魔了般的,使劲摇晃着萧清然,他说道,“你为什么要毁了她?”言语间有无力,有怨恨。他看着脸色惨白的萧清然,心中多年来的那束光似乎灭了。
后来,那夜的顾家笼罩在萧清然的哭喊声与雨声中。她死死的抓着顾南城的肩膀,抓出了血也未能换来他的半刻理智。她仿佛死了一般寂静的躺在床上,被顾南城扯坏的衣服扔在了地上。那道重重地关门声,掐断了她对顾南城的情义,也掐断了两人的过往。
第二天一早,他站在二楼,看着顾卫华将萧清然赶出了顾家。她的行李被随意的扔在了路边,她也被顾卫华推到在了路上。而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不曾露面。
她看着萧清然从地上站起来,捡起行李,朝二楼处望了一眼。他们四目相对,不再是以往的温情,他眼里的怒气,她眼里的绝望,在时空中相遇,那是穷途末路的开端。他看着萧清然慢慢转身,朝着山脚下走去。她在他的眼里消失,在他的世界里面消失,至此便是七年之久。
徐迭生看着顾南城眼角的泪水,这段回忆定是触目惊心,他不愿偷窥。他与萧清然的美好已然让他嫉妒,他亦不敢再看,再念。他怕嫉妒成魔,届时定会伤人伤己。
将一杯水放在桌边,不曾问他梦境如何。便走到窗边独自点上了烟。
顾南城坐起身来,埋头掩面而泣。想着曾经自己说过的话,甚觉讽刺。到头来,伤她最深的那人竟然是自己。
这是第一次顾南城拒绝了徐迭生给他开的药。
推开那间尘封多年的房间,里面仿佛还有萧清然当年的哭喊声。他坐在萧清然曾经坐过的书桌旁边,翻看着那些曾经她看过的书。
英语书上有她上课开小差画着他的简笔画;数学书上有她写下的想念方程式;语文书上有她写下的相思欢喜情。每本书里面都藏着对他相思,对他的倾慕。如果不是那一夜,她本会是他的新娘,如今站在她身边的人应该是自己的。如今,已是悔之晚矣。他的偏执,对她强烈的占有欲,摧毁了他自己,也摧毁了萧清然。
窗外整个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如那夜的倾盆大雨,一道闪电照进屋内,倏尔一道亮光,随即幻灭。
驱车前往电视台,却没有给她打电话。看着她跟同事欢声谈笑并肩走出电视台大门。如今,她的身边有很多人,很多朋友,唯独与他淡漠了。
徐迭生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一一友好的跟她的同事道别。与曾经的他不同的是,徐迭生的笑容是真诚的,而自己却是假意。他不允许萧清然的世界有其他人,那怕普通朋友也不可以。他将她圈养在自己的一个人的世界之中,斩断了她所有的人际关系,最后又残忍的将她丢弃。
在这个她生活多年却早已举目无亲的城市,拖着行李,带着满心的绝望走出顾家大门是如何一步步过活,是如何一点点重拾脸上的笑容?当他在顾卫华的安排下威胁下踏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带着对萧清然的怒气,他没有去看她最后一眼,在她离开后,他亦没有找过。曾经的有多宠,那一刻有多冷。
他的车一直跟在徐迭生的车后面。到了都景苑,徐迭生让萧清然先上去了。走到顾南城的车旁,敲响了车窗玻璃,“顾总,关于过往还是不要打扰为好。”这句话有私心也有担忧。
看着萧清然消失的地方,含水的眸模糊了徐迭生的容颜,“你比我更知道如何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