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顾家有两姐妹。从小到大,在顾家顾卫华的光辉都在妹妹顾雨冉之上。她聪慧,漂亮,性格爽朗,是当时东州有名的名媛。而妹妹顾雨冉则显得资质平庸,性格安静,不争不抢,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她都是被忽视的哪一个。两姐妹的性格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然而两姐妹的感情一直以来都很好。
顾卫华善弹古筝,顾雨冉擅长琵琶。曾经两姐妹一起同台演出多次,可谓是东州当时的一景。因为性格不同,弹唱出来的音律自然也是不同。一个荡气回肠,一个宛转悠扬,一高一低,一扬一郁。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东州再也没人能将古筝与琵琶这两种乐器如此完美结合起来的两人,不失为一种遗憾。
她拿起那把曾经被顾雨冉多次弹奏的琵琶。手掌触及的地方竟然有了深深的印记,双手轻轻地一拍,手上的尘灰随风散落,就如同两姐妹自小一起的情谊,吹弹可破。
记得当时顾雨冉毅然决然跟随萧莫廷离开时,她说,“姐,顾氏给你,莫廷给我好不好?”
直到那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妹妹竟然一直以来都悄悄地爱着萧莫廷。她这个妹妹从小便善于隐忍自己的情绪,她不善言谈,却世事洞明;她收敛自己的所有的光芒,不惜作为她的陪衬。从小她都知道,自己想要顾氏,故而她装弄愚笨,每门成绩都是按照及格线走。所有的人都以为顾雨冉资质平庸,只有她知道,她的妹妹是何其聪明之人。一个人能一直将每门成绩都保持在及格线上徘徊的人又会愚笨到哪里去呢?
她看着顾雨冉陪着萧莫廷走出顾家,她紧紧地跟在萧莫廷身后,就如同这些年以来总是悄悄地站在角落里。那天,她便剪断了琵琶上面的所有琴弦,将它扔弃在了杂物间里。直到今天无意间走进这里,才想起自己曾经与顾雨冉合奏的那些日子。
打断顾卫华思绪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她走到院中,看见正在门口跟警察交涉的警察。因为隔的有些远,她未能完全听清他们的对话。不一会,她便看着警察带走了贺荣浩。
在张氏死亡的那天,她曾到顾氏找过自己。当时,她只是让秘书打发她走了。对于这些人,她一向不曾放在眼里,胡杰已死。身为亡妻的张氏,无非是想多要些钱财。故而,她才不愿见张氏。
对于张氏的死,她曾质问过贺荣浩。贺荣浩用沉默,告知了答案。
她站在园中,看着远去的警车。想起七年前,如果不是她当时及时赶到,萧清然怕是会遭胡杰毒手。她对胡杰示意,不过只是拍照威胁,不曾有过其他的授意。可,那天的胡杰对萧清然,完全超出了她所授意的范围。尽管她憎恨顾雨冉,不喜萧清然,却也从未想过让一个陌生男子夺了她的清白。如今,看着被警察带走的贺荣浩,看来有些事情她并不完全知情,亦如那夜。
警察刚走,顾南城的车便开进了车库。对于顾南城她不是不爱,只是心里太恨了,故而不知如何去爱。自从那夜被贺荣浩算计后,萧莫廷跟顾雨冉离去后,她的内心何曾有过片刻的安宁?
每晚,都要伴着安眠药入睡,每晚都会在梦里醒来,她在怨恨的人生中挣扎,她在爱恨交织的这张网里贪恋着人间最后的一点不舍。不知道有多少个夜,她总是趁顾南城睡着了悄悄溜进他的房间,坐在床边,默默地陪着他。看着他沉睡的容颜,时而温暖,时而怨恨。看着跟贺荣浩相似的眉眼,她便无法爱他,看着跟自己相似的性格,她又无法不爱他。
她知道,母亲这两个字她是不合格的,是糟糕的。一次次的算计他,一次次的用自己的儿子来刺激萧清然,无非就是想报复顾雨冉陪伴萧莫廷的快感。
从她知道萧清然是顾雨冉女儿的那刻,对妹妹的恨便席卷了一切。萧莫廷怎么可以跟别的女人结婚生子?当她看出两人之间的情愫时,怨恨与日俱增。而且他们是表兄妹,怎么能够在一起呢?
顾南城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开口问道,“张氏的死是他杀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
“外公是怎么死的?”
顾卫华回过头看着顾南城,有些诧异的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突然想起了。”
“当时我不在家。我回来时,他已经走了。”
“你都没问过吗?”
“我问了。说是因为突发心肌梗塞。”
“贺荣浩告诉你的?”
顾卫华摇摇头,“你外公当年的司机说的。”
“司机人呢?”
“你外公走后,他便请辞回家了。”
在顾南城交给贺荣浩的录音笔那是秦子七之前交给他的那支笔。因为,贺荣浩如今还不知道顾南城等人已经对自己有了怀疑。到了警局的贺荣浩,一脸淡定,在他看来不管是张氏之死,还是当年之事,都已经过去了。警方已经很难再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跟证据。对于今天的询问,他一脸轻松。
坐在审讯室里面,他笑着对秦睿说道,“能给我一杯水吗?不好意思,人年纪大了。”
秦睿让人给他倒了一杯水进来。待贺荣浩喝完,他问道,“曾有人见过在张氏死亡的当天你到了张氏的家里。”
贺荣浩放下杯子,看着秦睿,“没错。我跟胡杰是朋友。我那天不过是她丈夫朋友的身份去看望下她们妻女。”
“可是,你走后没多久,便有人发现张氏死了。”
“所以,你们怀疑是我杀死了她?”贺荣浩从包里掏出一支烟,“请问我能抽支烟吗?”
见贺荣浩的嚣张态度,秦睿有些恼了,“请你严肃点。我们现在是在审讯。”
他将烟收回口袋里面,略显无奈的说道,“警官,我不记得有那条法律规定探望朋友妻女也算犯法。”
“根据我们调查得知,你是当天中午一点左右从张氏的家里离开的。在你离开后的半个小时后,邻居发现了死亡的张氏,并报了警。”
“这也只能证明我到过他家里,并不能证明张氏便是我杀的,不是吗?”
“贺荣浩。”秦睿离开座位,走到贺荣浩的面前,眉宇间是盛怒。
贺荣浩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警官,我也曾是学法的。你这样的态度,让我有充分的理由投诉你在办案过程中夹带私人情绪。”
秦睿双手撑在椅子的两边,他真想一拳揍在这张让人看了恶心的脸上。
“秦警官,我没记错的话秦家跟徐家是世交吧。而这个案子又关于萧清然,大家都知道萧清然如今是徐家的准儿媳。你说如果我把这层关系爆出去,大家会觉得你是秉公办案?还是觉得这是徐家在给萧清然找替死鬼呢?毕竟像我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人,怎么可能有力气去杀害一个一百多斤的妇人呢?秦警官,你说呢?”
若不是他人拦着,秦睿今天怕是真的会一圈揍在贺荣浩的脸上。自从警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面对如何嚣张跋扈的嫌疑人。看来,胡杰跟贺荣浩的关系值得深挖。
当秦睿将顾南城带到贺荣浩的面前时,那个刚才还一脸冷漠的老者顷刻间动容了。他不曾想到来保释他的人会是顾南城。
顾南城面无表情的走到双眼泛红的贺荣浩身边,轻声说道,“贺叔,我来接你回家。”
“谢谢少爷。”声音些许哽咽。
对于小人言而无信这句话不可全信。比如贺荣浩走出警局大门的第二天,网上便有帖子爆出徐家意欲串通警方替萧清然开脱。下面极为详细的说明了某人被警方强行带走,面对警方严讯逼供的经过。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尽管贺荣浩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但他却能充分的利用舆论,将对方一次次的推到风口浪尖上。而这次,连带着秦家跟徐家都未放过。在东州,大家都是徐秦两家交好,帖子一出,网上对徐秦两家全是讨伐声。随之带来的后果便是秦睿被迫交出有关张氏一案的所有资料,暂停职务一个月。其中,当然最不好受的便是萧清然。对两家的愧疚让她整个人食欲大减,睡不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