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庆福寺客堂里的床上,铁中玉翻了一个身,对着小丹想说什么,但声音很轻,只是嘴唇动了几下,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小丹急忙问道:“少爷,你醒醒。你说什么?刚才水小姐派人送了些吃的来,你可要吃点。”
铁中玉的眼神很呆板,他看了一眼小丹,又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小丹叹了口气,为少爷整了整被子,他转身正要去察看冰心送来的食物,门口响起了独修的声音:“阿弥陀佛,铁公子好些了么?”
小丹回头看见独修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口。他便迎了上去,接过药碗说道:“谢谢方丈。还不见好转,昨夜少爷又拉了三趟,现在就想睡觉。”
独修一眼看见桌子上的提篮,立即拉下了脸,推开小丹径直冲提篮走去。
小丹手中,碗里的药汁泼了许多。
独修满脸的不悦,说道:“这是哪来的食盒?寺院是佛门圣地,岂容不洁之物!”他也不打招呼,擅自揭开提篮盒盖,察看里面的食物。里面有银耳枸杞羹、南瓜红枣汤、蜜糕和酥饼。都是些素食。
但独修仍然厉声地问道:“这是谁人拿来的?”
小丹将药碗放在桌上后,说道:“是水小姐派人送了的。”
独修言道:“寺院忌讳外来食物。小哥当自爱。”
小丹言道:“方丈教戒,小的知了。”
独修走到昏睡中的铁中玉跟前,看了看,转过身子。双手合十,立即换了一付嘴脸,和蔼地说道:“阿弥陀佛。公子好多了,改日即可起身。老衲告辞。”
2
过家的书房内灯火通明。聪子不在。书桌上杯盘狼藉。过锷已经喝高了,脚翘在另一张椅子上,歪着头,斜躺在太师椅里,但他还在喝。而且一边喝一边发出奸淫的笑声。
过锷神志恍忽,在他的眼前忽隐忽现地出现红烛高烧,鼓乐齐鸣,喜气洋洋的景象。仿佛又在和冰心拜天地了。而且拜过以后,他去揭冰心的红盖头。冰心嫣然一笑。
聪子回来了。他见少爷睡了过去便轻声地叫道:“少爷,少爷。”
过锷被聪子叫醒了,他一百个不乐意,冲着聪子吼道:“什么事,你娘要死了。吓我一跳。”
聪子笑着道:“少爷,我去庆福寺,秃驴说姓铁的要不了两天就……”他说完,做了一个归天的动作,吐出舌头,两手一摊,跌坐在椅子上。
过锷稍微清醒了点道:“嘿嘿,铁公子啊,铁公子,可悲啊,可悲。你死了还不知道为啥死的呢。”
此时,成奇在门口咳嗽了一声。
过锷醉熏熏地说道:“大管家,进来坐一会,喝两口。”
成奇并未走进书房,而是言道:“少爷,刚才县衙何先生派人来请。说明日少爷可有空,过去会一会。”
过锷将手一挥,说道:“好,我知道了。”
成奇退出后,过锷以为是功课的事找他,他想想也对,自从爹爹回来后一直没去过何先生那儿。现今,爹爹回京城去了,理应去交功课了。于是若无其事地骂道:“这个老不死的家伙,什么时候不好查我的功课,偏要在这个时候来查,忒扫兴。管他呢。喝酒。”
3
时近黄昏,冰心和水秀已经换了女装。冰心坐在窗口的椅子上,一抹夕阳照在她的身后。水秀一边往冰心身边茶几上的茶盅添水,一边问道:“小姐,那铁公子真可怜,咋会一两天就病得如此。”
冰心言道:“这事并不奇怪,只因铁公子冲破了过公子的奸计,做了他的对头,又拿着那假传圣旨的短处,见公子孤身异地,便起了杀心,要在饮食中暗暗害他性命。”
水秀问道:“小姐,这咋办。”
水秀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了德叔的咳嗽声。德叔已站在门口了。
冰心急不可待地问道:“德叔,可取到了么?”
德叔步入,手里捧着一个渗水的纸包道:“取到了。小七说在他前面,也有一个人在取药渣,到他取时,药渣已留下不多了。中药铺王先生验了药渣,说多了味巴豆,他写在纸上,请小姐验看。”
冰心言道:“快拿来我看。”
德叔一面将纸条交给冰心,一面将药包放在茶几上。
冰心接过纸条即刻打开观看,纸条上写着:“白朮、干姜、人参、大枣、甘草、巴豆”在“巴豆”两字上画了圈。并有一行小字:“原方并无巴豆,此味为后加。”
冰心看完后,神色凝重,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仰望窗外的天空,天上白云蓝天,她的心中却是乌云翻滚。眼眶里饱含着泪水。她稍停后吩咐德叔道:“德叔,恐怕得有劳你去趟庆福寺了。”
德叔答应道:“听小姐吩咐。”
4
冰心走到书桌前,飞快地写了张纸条,等墨迹稍干,便卷成一个小卷,交给德叔,吩咐道:“德叔。此事宜早不宜迟,迟了恐怕铁公子性命不保。倘若铁公子醒了,你就将这纸条给他。铁公子没醒,你就同小丹说,再也不要吃寺院送来的东西了,更不要服药汁。今夜子时我会发小轿前去接他少爷的。叫他不要露半点声色,照旧熄灯装睡。等寺院静了,再出来。”
德叔拿了纸卷,说道:“是,小姐请放心,我这就去。”
冰心忽然又想起了件事,说道:“噢,对了,德叔,你叫人将我爹的书房打扫干净,好让铁公子下榻。”
德叔答应道:“是,小姐,我走了。”
德叔离开后,水秀准备去收拾桌上的药渣纸包。问道:“小姐,这药包放在何处好。”
冰心很干脆地说:“放在我书桌上吧,怕以后有用。”
水秀又问道:“小姐,这药里有名堂?”
冰心答道:“正是。原本郎中开的方子,并无大碍。白朮、干姜、人参、大枣、甘草皆是补中益气,健脾和胃,养血安神,固精生津之药,正合铁公子中焦不和,脾胃宿冷,心下虚痞,腹中疼痛之症。那巴豆,是专治寒邪食积,阻结不通的药。铁公子当夜就腹痛泄便,分明是饮食不当,脾胃宿冷,何来寒邪食积。只有想加害铁公子的人,才干得出如此狠毒的事来。”
水秀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刚才铁公子的脸色,那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