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韩幸的卧房里,小圆桌上点着烛火,放着一盘梨。
韩幸和韦佩坐着聊天。
韦佩笑着说道:“相公,这样说来,恩公对那水小姐是有心意的。否则用不着如此地着急。”
韩幸也很开心地答道:“是啊,那日,我与他在书房里长谈,他曾说道,知己相对,不敢违心谎言?昔日,他在公庭之上,看见冰心小姐亭亭似玉,灼灼如花,虽在愤激之时,而私心几不能自持。寺院遇害后,又蒙水小姐移在院宅内调治,细想她殷勤周至之意,且一举一动,有情有礼有节,遂将一腔爱慕之私情藏于心底。当我言及‘婚姻’二字时,他又说水小姐与他恩重如山,怎能将感激之诚,变成求偶之情,故而至今不敢复萌苟且之念。”
韦佩大笑起来。
韩幸觉得很奇怪,便问道:“娘子,你笑什么?”
韦佩笑得更欢了。她说道:“相公,要说恩公是个大丈夫尽然当得,他敢男扮女装,潜入养闲堂将我救出,没些胆略、没些计谋、少了勇气如何做得。但遇上自己心仪的姑娘,却又躲躲藏藏,没了主意。这岂不好笑。”
韩幸也大笑起来,说道:“也真是这样。”
韦佩收起笑容,很认真地说道:“相公。你此去,定要帮他探探水小姐的口气,成全了这头亲事。也算是你我对恩公的报答。”
韩幸点头答道:“娘子说得有理。我去三五日即回,衙门的事我已安顿好了。家中之事有劳娘子多多关切。”
韦佩言道:“相公放心去就是。”
2
历城县县衙小客厅里,八仙桌上有一盅茶,两盘水果,几本书。
冯莹心神不定地坐在太师椅上看书,看了一会儿,就站起来,在厅堂内来回地走动,又将手中的书卷起,握着,不断地用书拍打另一只手的手心。焦急地思想道:“衙役走了几天了,也该追上水家的管家了。”
衙役托着一个盘子进来,盘子里放着一张拜帖,报道:“报老爷,山陵县韩老爷拜见。”
冯莹从盘子里取过拜帖,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他来干什么?有请。”
冯莹回到八仙桌旁,将手中的书和桌上的书放在一起,并整了整。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原来的太师椅上,等着韩幸的到来。
一会儿,韩幸身着便服,手里握着一把折扇就到了。两人寒暄一番,分宾主坐停后,冯莹问道:“之诚兄,是什么风将你吹来的。”
韩幸笑着说道:“冯兄,别来无恙。”
冯莹不知就里地敷衍道:“托福,托福。尚可矣。”一边说一边用疑虑的目光看了韩幸一眼。接着问道:“之诚兄大驾光临,为的是哪桩?”
韩幸一边笑一边用折扇敲打手心道:“来者不善!为的是替冯兄解难。”
冯莹大为惊奇地看着韩幸,说道:“我有什么难处?”
韩幸说道:“冯兄大祸临头了,难道你自己真的全然不知?!”
冯莹言道:“之诚兄,你怎么知道我大祸临头了?”
韩幸十分有把握地说道:“你先别问我怎么知道你大祸临头的。你先告诉我这两天是否有一件案子特棘手。”
3
韩幸点破了冯莹正在为冰心状告一事棘手。
冯莹大为惊奇。他想不通,他在百里之外的山陵县,怎么会知道他历城县所发生的事。故而,他依然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韩幸说道:“不瞒之诚兄,小弟确有一件案子头痛得很。”
韩幸从怀里拿出水小姐的诉状说道:“是不是这个案子。”
冯莹展开诉状看了,脸上立即露出惊讶的神色,说道:“啊呀,之诚兄,你可帮了小弟的大忙了。多谢,多谢。小弟正为这事愁得连觉都睡不稳妥。为了这份诉状,我派去的人,已走了三天了,还不见回来。原来之诚兄替我截获了。”
韩幸笑着说道:“冯兄,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你先认认这诉状的笔迹,这是女子的手笔么?”
冯莹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诉状,说道:“这就奇了。这不像是水小姐的,水小姐的手笔我见过。难道……”
韩幸又开始用折扇敲打手心,并显出一付很得意的样子,说道:“告诉你,你可不要尿裤子了。”
冯莹显得很着急,问道:“它是谁的笔迹?不会是阁下的吧。”
韩幸言道:“我哪有这么好的字。”
冯莹追问道:“那是谁的。”
韩幸言道:“听好了。它是都察院铁英,铁御史之子,大名鼎鼎的铁中玉的笔迹。水小姐的那份诉状在他的手上。这回你死定了。”
冯莹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话音也变了。在他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铁中玉将诉状交给他爹铁英,他爹一脸的怒容。官场上的人都知道,都察院不是个能轻易触碰的衙门。这回自己确实死定了。于是,他颤颤抖抖地说:“这,这诉状怎么会到他手上的。”
韩幸言道:“这是你自己干的好事啊。”
冯莹说道:“这案子,不关他的事啊。”
韩幸大笑道:“是啊!这案子确实不关他的事。冯莹兄,你上了过学士之子的当了。”
冯莹很坦率地说道:“这我知道,但他没说与中玉兄有关啊。”
韩幸言道:“好了,好了。这诉状你先拿着。小弟还有别的事要办,明日再来与你细聊。如何?”
冯莹很想留下韩幸,让他将来意说个透彻,或指明他接下来该怎么做,或直接帮他解决自己的难题。一听韩幸要走,自己又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留下来,于是很犹豫地说道:“嗯……也好。晚上,我为之诚兄接风。”
韩幸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已经吓得他脸色都转了。自己也不要做得太过分。于是,他用很温和的语气说道:“不必了,我有朋友要会。冯兄,不要如此紧张,我是来为你解难的。不是来添乱的。”说完,又朝冯莹微微地笑了笑。
冯莹还呆呆地看着韩幸。韩幸的笑更让他心神不定。
韩幸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说道:“告辞。”
冯莹依依不舍地将韩幸送到县衙大门口,俩人这才再一次拱手告别。
冯莹站在门口望着韩幸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心想:“这家伙,一句进,一句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