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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运和水运妻走进宅院,见铁中玉已经站在厅堂门口迎接他们了。水运连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一见到铁中玉竟然想不起来该怎样称呼他好,是叫巡抚老爷好呢,还是称呼侄女婿好。还是铁中玉落落大方地笑着拱了拱手,说道:“叔叔、婶婶福安,里面请坐。”水运这才陪着笑脸,也拱手说道:“恭喜,恭喜。谢谢,谢谢!”直接跳过称谓。说完,便和他妻子一起进入了厅堂,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青随即送上了香茗。
水运落座后,他刚才的尴尬,依然让他的心跳得厉害,坐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转而发现自己是第一拨客人,反倒又觉得不自在起来。
水运妻则不然,她认为自己是送了彩礼过来贺喜的,所以,一屁股坐停后,便东张西望地察看着厅堂的摆设。她儿子水庸也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了,她在心里要准备,准备。按照她的个性,最好此时有人领她去一下新房,再看看那里的摆设。
没等水运夫妇多想,过锷和春芳便到了,后面还跟着聪子和抱着孩子的丫环花儿。他们一到厅堂门口,铁中玉就很客气地拱手言道:“过兄双安,有劳大驾光临,小弟不胜感激。里面请坐。先到的客人就不用我介绍了。”说完,爽朗地笑了起来。
过锷和春芳都是第一次见到铁中玉。春芳见铁中玉一表人才,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根本不像个当官的。当然,她并不知道巡抚老爷是个多大的官。但,她在心里为妹妹高兴。
过锷、春芳步入礼堂后,见水运夫妇已在座,赶紧过来招呼。过锷和春芳行过礼后,水运妻伸手去抱孩子言道:“来,让外婆抱抱。”孩子到了水运妻手里,突然笑了起来,胖胖的脸蛋上显现出两个小酒窝。这让水运妻无比地激动,她赶忙笑着对水运说道:“相公,你看,他笑了。我一抱他,他就笑了。今天真是个喜庆的日子。春芳,孩子我抱着,你们去忙吧。”
过锷夫妇在他岳丈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水吟送上了香茗。
过锷看了一眼水吟,水吟朝他笑了笑。过锷立即紧张起来,他不知道水吟笑的含意是什么。毕竟先前是有过抢亲的情节的。
春芳朝四周瞄了一眼,问水吟道:“水吟,怎不见我妹妹?”
水吟答道:“巡抚夫人正陪着新娘,等等与花轿同来。”
春芳又问道:“听说水福的手折了,现在好了吗?”
水吟:“托小姐的福,已经好了。”说完,她回头招呼福子道:“福子,福子。小姐来了。“水福走过来拱手行礼道:“小姐福安,姑夫福安。”
春芳问道:“你的手不碍事吧?”
水福言道:“谢谢小姐记挂。已经没事了。”他边说边活动了一下手臂。
水吟见夫人抱着孩子,便走上前去看孩子,说道:“小姐,宝贝儿子好漂亮,白白嫩嫩的。”
2
过锷见没人理睬他,他先是用眼光扫了一下四周,寻找着他的玩伴水庸的身影,好跟他说说话。可是水庸不在,他只能站立起来,转过身子,观赏起挂在他座椅背后墙上的字画来。其实他对字画一窍不通,此举纯粹是为了避免尴尬和消磨时间。在这种场合,没人理睬他,确实是件很尴尬的事情。所以,他只能装作十分内行的样子,在水墨竹石图和双蝶秋菊图前点头晃脑。看了一会儿,他意识到自己不能站着不动,站着不动反而显得有点傻。于是,便移步到供台前,欣赏起挂在两边的对联来。此时,他应该细细地品味这副对联的用词、平仄和工整与否,但他对联知之甚少,更别说是品读了。他虽然没有问过这对联是谁的手笔,但猜想这十有八九是他连襟姓铁的所书。他依然像模像样地看着,还时而用右手食指在自己左手的手心里比划着。
在厅堂里还有一个人也无所事事,这人便是聪子。他见主子站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墙上挂着的画,又去看对联,他也跟了过来,站在过锷的背后。谁知道聪子冷不丁地在他少爷的耳边问了一句:“少爷,你说这几个字好在什么地方?还没你写得好。”他说这句话的本意是奉承过锷。要是在平时,过锷会觉得很得意,但在今天,让他吓了一跳。他朝周边看了一眼,还好没有人在注意他们。也没人听到聪子的话语。
忽然,站在大门外的德叔高声招呼道:“县尊冯大人和夫人到。”
3
客人已陆陆续续地到齐了,就等着花轿的到来。
铁中玉陪着冯莹在厅堂内观赏墙上的字画。冯夫人坐在春芳的边上,与春芳说起话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俩算是妯娌。过锷算是冯莹的师弟也跟在铁中玉和冯莹后面,听他们议论。冯莹在鹊梅迎春图前驻足很久,他看得很仔细。然而,对铁中玉说道:“中玉兄,弟妹的这幅迎春图,在下十分欣赏。那喜鹊虽然是停在梅枝上,但画得栩栩如生,像是要飞起来似的;画梅花的笔法也十分细腻,笔触生动,跃然纸上。此画虽出自弟妹之手,但无丝毫的脂粉气。了得,了得。”过锷傻傻地看着冯莹,他想,你又没问姓铁的,你怎么会知道是冰心画的。过锷不知道,此画是冰心的习作,因是送给妹妹的,所以她落的是穷款,只钤了一方印。凡懂字画的一目了然。
当他们来到水墨竹石图前时,冯莹更是拍手叫好。他说道:“中玉兄的竹子撇得笔笔着力,竹竿挺拔向上,坚忍不拔,虚怀若谷。竹叶浓淡相间,密而不乱,疏而不漏,个字介字交相呼应,层层叠叠,富有质感。没有深厚的书法功底要想写竹是万万成不了的。此画挂在此处,乃有激励新郎奋发向上之意。同时又应了东坡先生‘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之意。在下佩服,佩服。”过锷站在他的身后,他想,这张画有这么好吗?不就是几根破竹竿,几片叶子吗,值得你如此地拍姓铁的马屁。
冯莹走了一圈后,在铁中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铁中玉说道:“与一润兄难得有机会一醉方休的。你不等喝了喜酒再走?”
冯莹言道:“我过来,一是向新人道贺,二是要向伯父、伯母问安。在京城总不能如愿,今日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冯莹想在铁御史和水尚书跟前报个到,亮亮相。这也是人之常情。
4
厅堂内的客人闲聊着,声音很噪杂。
就在此时,梅娘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今日,天香阁停业一天。店小二带着厨师早就在后面厨房里忙开了。桌子、凳子都是从天香阁搬过来的,菜肴也是在天香阁里加工好的。在这儿,只是简单烹饪即可上桌,开宴。
梅娘因今日是彩媟和小丹大婚的日子,故而,出门前化了化妆。她毕竟是登过台的,对自己的妆容把握得十分到位。她知道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应该是几分妆容,这是她的骄傲之处。
她一进入厅堂便叫嚷道:“铁公子,我没来晚吧。”
铁中玉听到她的叫嚷,便回过头来说道:“没,没。你来得正是时候。花轿还没来呢。”稍停,他见梅娘今日的打扮,补了一句道:“梅娘,你今日好漂亮,里面请坐。”听到铁公子夸奖她,梅娘很是得意,但她在脸上并未流露出来。而是对铁中玉笑了笑说道:“铁公子,今日你就看我的手段了,我要叫这小妮子也吃吃苦头,谁叫她那时欺负你的。”铁中玉哈哈大笑说道:“梅娘,你真会记事,我早就忘了。算了吧,大家姐妹一场也不容易。这正是她的精明,小丹有福了。”梅娘言道:“当官的都像你一样有肚量,这世道就安稳了。”
随后,铁中玉将梅娘介绍给了冯莹和他夫人认识,并请冯莹多多关照。
5
大伙儿又聊了一会,从远处传来了喜乐声。
铁中玉高兴地说道:“花轿说来,就来了。”厅堂里的客人悉数站了起来。
喜乐声越来越响了。
铁中玉吩咐小青道:“小青,新娘的轿子来了,快去请老爷、夫人出来。”
小青应声,往里面走去。众人也纷纷到院门口去迎接花轿。
宅院的门外早已拥挤着许多看热闹的市民。
迎亲的队伍到了。
先是两对灯笼和喜乐吹鼓手,后面是小丹身穿官服,骑在马上,披红戴花。在他身边,为他牵马的是水庸。随后是花轿,水秀和一个丫环跟着轿子。再后面便是冰心的轿子,由四个腰里挂着腰刀的衙役跟着。
屋里的小青、水吟等守护着铁御史、石氏和水尚书。
德叔等轿、马到了门前,便高声地喝呼道:“新郎下马,新娘出轿。”
鞭炮声顿时象炸开了锅似的大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