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冰心的卧房里很安静,只听见她正坐在书桌前,用那把竹制的裁纸刀在裁宣纸的沙沙声。她裁好后,将其中的一张铺展在书桌上。然后,提起笔来在砚台、洗笔和调色盘子之间,反复地调着墨色。稍停,她平心静气地注视着宣纸。隔了好长一会儿,她的笔便在宣纸上随意地涂抹起来,不一会,一幅墨荷图就画就了。在荷叶的疏影中,一朵高雅洁白的荷花跃然纸上。白嫩的花蕾是那么灵动和美丽。整幅画,构图饱满,疏密有致,超凡脱俗,用笔豪放大气,格调清新典雅,令人浮想联翩,回味无穷。倘若不说穿,很难断定这是女孩子的手笔。
水秀站在边上,看着她裁纸、调墨、落笔画画。她惊奇地说道:“小姐,这枝笔,在你的手里为什么如此地听话。就这么几下子,竟画成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你只看到我落笔画画,落笔之前,我做的事,你是看不到的。不过,你真的想学也不难。”冰心言道。
水秀笑着恳求道:“小姐,还是下辈子吧。你教我下棋教了快两年了,可我还是下不好,还想教我学画画,饶了我吧。”
2
冰心和水秀专注在画画上,并没有觉察到春芳带着水吟已经走进了卧房。原本春芳应该在楼下先问一声,妹妹在楼上吗?但今天没问。一则她听见楼上妹妹在和水秀说话的声音;二来她想免了这礼节,搞个突然袭击,跟妹妹开个玩笑,让她高兴高兴。所以,示意水吟,俩人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妹妹在画什么花儿。你俩这么开心。”春芳突然笑着说道。
“咳哟,什么风吧姐姐吹来了?”冰心听见姐姐的声音,回过头来说道。
“闲着没事,好久没听妹妹弹琴了。一时兴起,想过来听妹妹弹一曲。不知道妹妹肯不肯赏脸。”春芳说道。
这是春芳到冰心处来的真正目的。上回来,她找了个给妹妹送手绢的借口。冰心的豁达大度,已经完全消除了她心头的疑虑。这回来,她的心情极其放松,她想,让妹妹弹一会琴,不是一件什么大事。
听说姐姐要听她弹琴,冰心心里不觉得嗝顿了一下。她思忖道,姐姐不要说是抚琴,她是从来不爱听曲的,今儿怎么啦?我得问问。
“姐姐今儿怎么啦,忽然心血来潮想听曲了。要妹妹抚琴弹曲并不难,但你得说出个理由来听听。”冰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这个!”春芳原以为妹妹会一口答应,想不到要她说个让她弹琴的理由。一时语塞。随后笑着辩解道:“听妹妹弹曲还要有理由?”
“是啊,你问问水秀。我弹曲的时候,要么心情特好,要么心情特坏。平日里,你几时听妹妹弹过曲子。今儿你来得不是时候,妹妹的心情不好也不坏。你说个理由,让妹妹高兴高兴,或者让我特生气也行。”冰心很认真地说道。
“想不到妹妹弹琴有这许多规矩。”春芳说道,一时她感到很为难。
冰心一本正经地看着春芳。果然,春芳表现出十分为难的样子。
冰心是何等聪明的人,她一下子就醒悟过来了,问道:“姐姐家里是不是来了客人?”
春芳涨红了脸,被妹妹看穿了她的来意,她觉得很难为情。一时无语以对。
“我懂了,请姐姐稍坐。秀儿,焚香、备琴。”冰心说道。
3
在水运家的花厅里,水庸和过锷等小伙子,仍饶有兴趣地围着桌子在赌钱。
刚才,过锷一刻不停地向窗外张望,但他所期盼的奇迹并没有因此而出现。于是,他的心思又重新回到了牌桌上来,正玩得起劲,还和赌友争着输赢。
水运依旧跷着二郎腿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但他心神有些不定,时不时地朝窗外张望。拿着扇子的那只手一动也不动,另一只手则在身边的茶几上毫无节奏地急促地敲打着。
忽然,从远处飘来一阵悠扬的琴声。清澈透明的曲调,给人以纯净、淡雅之感。
水运听到了琴声。他脸上紧张的神情松弛了下来,得意地闭上眼睛,微微地合着节奏摇晃着脑袋。貌似他十分懂得那琴声所传递的情感。在茶几上敲打着的手指也有了节奏感,合着琴声的节拍。其实他什么也不懂。他所得意的是隔壁冰心很给力,让他实现了预先设计好的骗局的重要一步。
不一会,他又半睁开眼睛来,用眼角观察着过锷的反映。
过锷正貓着腰要揭看他压在手下的那张牌。琴声传来,他十分敏感地直起身子,手上的动作也顿时停了下来。四处张望。
众人好奇地看着过锷。
赌徒甲说道:“过公子,你叫牌啊?”
过锷魂不守舍地将自己面前的牌朝桌子中央一推,说道:“我不要了。”
赌徒甲:“啊哟,我的乖乖,我赢喽,双红头。”
随后,赌徒甲顺手去揭看过锷刚才放弃的牌,发现过锷的牌比他大。他惊讶地看着过锷,赶紧将牌合上,并和其他的牌混在一起。
过锷并没有发现赌徒甲在揭他的牌,更没有觉察到他脸面的表情。早已转身对着水庸问道:“水庸兄,那琴声是如此地美妙。不知是谁在操琴?”
水庸假装着听了一会答道:“那是我妹妹。”
“妙,妙。这是我听过的最美妙的琴声了。”其实,过锷同样对古琴一窍不通。就因为是他妹妹在抚琴,故而,赞不绝口。
赌徒甲已经将牌和好了,牌友们也开始摸牌了。他对过锷说道:“过公子,轮到你摸牌了。”
过锷“噢。”了一声。但他还没有缓过神来,仍沉浸在胡思乱想之中。
4
冰心坐在琴桌前抚着弹琴,琴桌的角上香烟缭绕。
春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冰心的双手,它们在琴弦上不断地勾、剔、抹、挑、吟、揉、进、退。那动作时起时伏,从容自如,十分优雅。
冰心弹完一曲后,稍稍定了定神。回头微笑着看着春芳说道:“姐姐,你听出点名儿了吗?”
春芳的脸微微一红,很不好意思地答道:“妹妹弹得真好,我虽说不懂曲儿,但我知道好坏。多谢妹妹。”
冰心会心地笑了。
“姐姐知道好就好。怕就怕你家的客人什么也不知道。”冰心说道。
春芳的脸更是一下子涨得绯红,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