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水庸的卧房在底楼,窗户外面便是花园。过锷虽然是坐在水庸卧床的床沿上,面对着水庸,是跟水庸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家常,一会儿是牌局的事,一会儿是他上课的事。但目光时不时地游离开去,注意着窗外的动静。过锷心里很清楚,刚才水庸他爹是从花厅后面的一扇小门,引领他们进来的。此处,必定是水家的内宅了。他思想着,或许他妹妹会走过窗口,或许她也会来看望他哥哥。但他又不敢注意得太久,自己毕竟是来探病的。
忽然,在他收回目光去注意水庸时,发现在水庸卧床的里面有一方手绢,手绢是丝质的,被被子压着,但仍然可以辨认出这不可能是水庸的物件。
其实,水庸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过锷,他密切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当他目光游离,去看窗外时,水庸知道他的用意,他想笑,笑他的不自量力。但水庸忍住了。他耐心地等待过锷收回目光发现他床上的秘密。
果然,这一次,过锷终于注意到了他故意压在被子下的那方手绢了。
水庸这才放下心来。随后,两个各怀鬼胎的兄弟又天南海北地聊开了。
聊了一会儿。水庸假装有点累了,他低下头,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
过锷乘机仔细地看了一眼手绢,并假意也有点累了,一只手撑到里床。但他并不理会,此时正是水庸故意视而不见,好让他窃取手绢的。
过锷的心跳得厉害。他不敢立即下手,觉得时机未到,他要等待时机成熟才下手。
“没事就好。过几天约几个朋友一起去喝茶。”过锷继续跟水庸聊开了。
水庸睁开了眼睛,看到手绢还在。心想,过锷,你真是个胆小鬼。
就在过锷无计可施之时。机会送上门来了。
春芳的丫环水吟进来了。但她看见少爷身边有客人在,又退了出去。
她站在门外问道:“少爷,小姐问,她有一方手绢落在你房里,你可曾见着。如见着了,请少爷替她收好了。”
水庸说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过锷就在水庸与水吟说话的当口,将手绢迅速地握在了手掌心里。
2
水运家的门口。水运送过锷和聪子出门。
一脸兴高采烈的过锷一边作揖一边道别:“伯父请留步,请留步。”
聪子在旁同样作揖告别。
水运自然也注意到了过锷脸上的神态,也作揖还礼道:“恕不远送,走好,走好。”
过锷带着聪子转身离开。
走不多远,过锷哼起了小曲:“熨斗熨不开眉间皱,快剪刀剪不断心内愁,编花针编不出鸳鸯扣。……”
聪子跟在后面,傻傻地看着过锷。好奇地问道:“少爷今儿见着了水公子怎么如此高兴?”
“这个你就不懂了。”过锷说道。随后,过锷继续得意地哼唱道:“两下都有意唉,人前难下手。该是我的姻缘唉,好妹妹,你耐性儿守。”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在水家大门关上后,有一个人比他还要高兴。这个人便是水庸他爹——水运。
水运透过门缝,看着过锷摇头晃脑的背影。鼻子里“哼”了一声,狠狠地说了一句:“看你这股高兴劲,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3
在过家的书房里。过锷坐在书桌前,把玩着手中的手绢。
聪子坐在一旁茶几边,为过锷剥着荔子。
这是一方白绸子缝成的手绢,在手绢的一个角上,绣着一枝迎春花,鹅黄色的花朵,绣得栩栩如生。过锷一面翻来覆去地欣赏着手绢上的花朵,一面不时地闭上眼睛,将手绢放在鼻尖上,嗅着手绢上的气味。忽然,过锷显现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摇头晃脑起来。他大声地叫道:“聪子,磨墨。”
他显得异常的兴奋。
聪子听到少爷的叫唤,却感到莫名其妙。少爷怎么会突然来了兴致,要抄写诗文了。于是,他问道:“是,少爷。少爷今儿自己抄写诗文?”
“少废话。叫你磨墨,你就磨墨。”过锷说道。
“是,少爷。”聪子遭了骂,只得乖乖地放下手中正剥着的荔子,用衣服下摆擦了擦手。走到书桌前,在砚台里加了点水,开始磨墨。
过锷闭着眼睛,一边构思他的诗作一边等聪子磨好了墨。
一会儿,聪子磨好了墨。
“少爷,墨磨好了。”说完,他又去剥荔子了。
过锷睁开眼睛,在笔架上取下一支笔,在砚台里舐得笔酣墨饱,再铺开一张花笺,开始在上面涂鸦起来,才一瞬功夫,他就停下了手中的笔。然后侧着头欣赏起自己的作品来了,一付洋洋得意的样子。
花笺上是一首打油诗:“一方汗巾一枝花,花儿插在我心上,几时与你拜天地,抱着妹妹进洞房。”字迹歪歪扭扭的。
“聪子,快过来,我写了一首诗,你看怎么样?”过锷十分得意地说道。
聪子端着一盘剥好的荔子走到书桌前说道:“少爷的字还用说,铁画银钩,无人可比。”
“瞎扯蛋,我说的是诗,诗你懂吗。”过锷说道。
聪子摇摇头说道:“不懂。我只知道照葫芦画瓢,帮少爷抄诗文。”
过锷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像唱山歌似的吟诵着他的大作:“一方汗巾一枝花,花儿插在我心上,几时与你拜天地,抱着妹妹进洞房。”
4
数日以后,在水运家的花厅里,水庸和过锷等三五个人正围着桌子,在一起耍牌九赌钱。水庸坐着,过锷就坐在他边上。其余的人,有的站着,有的单腿跪在凳子上。
水运依然是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摇着扇子,跷着二郎腿,看着过锷的一举一动。身边的茶几上放着茶盅和些许果品。
过锷虽然在玩,但心思并不在牌桌上,也不在乎输赢。一刻不停地向窗外张望。希望能有什么奇迹出现。
“过兄,你押不押。”水庸问道。
过锷听了,如梦初醒,知道自己走神了忙说道:“押,押。押多少?”
他这话引起了众人的一阵哄笑。
水运也在一旁窃笑。他知道,过公子得了那方手绢后,现在已经陷了进去,不能自拔了。只要再加把火,必定将他搞得晕头转向,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
“押多少怎么是问我等,你想押多少?”有人讥笑他说道。
过锷自己也笑了起来。他拍了下脑袋说道:“我被你们弄糊涂了。我押二十个铜板。你押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