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施恩在去往大名府的路上,拣了个孤儿“小单”。他怀揣着不确定的想法,将“小单”带到铁英家后,果然如施恩所料,铁英在获知“小单”的来历后,欣然同意收留了他。
铁英的想法很实在。目前,他儿子铁中玉还只是个八岁出头的孩子,不需要什么书童,但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无论是在家习读,还是外出赶考,身边早晚需要一个随身的童儿替他料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何况,当下铁中玉没有弟妹相伴,也略显孤单。如今,施恩白白地送来一个四五岁的孤儿,这且不是老天的恩赐。一则,初见小男孩,规规矩矩的,并不讨人厌烦;二则,儿子可以多一个少年玩伴,对于儿子的身心健康成长有百利无一害。再说,铁府多一个小男孩吃饭,算不了一桩什么大事。不过,他在欣然同意收留小男孩之时,与施恩私下里订了个口头约定,当下“小单”依然算作是施恩的徒弟,这样做是为了小丹好,他毕竟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不要让他过早地有自己是寄身于铁府的奴才的感受。同时也可以让施恩在教铁中玉武艺的同时,也顺带教教“小单”。——这可又是铁英的私心所在,在施恩门下,铁中玉和小丹,他们是同学,在练习武艺上可以相互切磋,进步更快。同时,在道德层面可以培养儿子学会相互尊重,避免将来一旦学成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使他请施恩过来教他武艺的初衷,功亏一篑。何况,将来两个孩子长大了,“小单”名义上是铁中玉的书童,实际上,在铁中玉遇上危急时,他是儿子的保镖。更何况,他不知道这孩子的秉性如何,他要仔细地观察观察,若有劣根,届时回绝也不晚。
2
铁英就在与施恩和小丹见面时,就为孩子改了称呼,将“单”改成了“丹”。虽然读音一样,但意义已经大为不同了。这一改动,让施恩将铁英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读书人就是了不起。施恩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虽然与铁英初次相见,但铁英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正如朋友所说,为人平易近人,没有一点知府老爷的架子。他感觉到,此次到铁府来执教是来对了,在心理上解下了包袱,同时也感到他将小丹带到铁府来也是带对了。心中感到十分地宽慰。
铁英是个官员,他审视人,由他自己的方法。那就是,你是不是实在。他十分看重施恩直来直去的性格,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不躲躲藏藏。他也十分看中这小男孩,初次见面虽然不声不响,但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这小孩子机灵得很。将来跟在铁中玉左右,有百利而无一害,是个好帮手。
3
从施恩和小丹来到铁府的那天起,铁英就修改了铁中玉的作息时间表。原本铁中玉每天卯时起身,即练习书法,抄写诗经、诗文;辰时由丫环为他梳洗并早餐;巳时即由仆人送他去学馆读书;午后小憩片刻;申酉时,到父母处或汇报功课,或随父母学习琴棋书画;亥时一刻必上床就寝。现在改为,每日卯时即起,与小丹俩在庭院内,跟随教师爷学习武艺,耍枪弄棒,练会拳脚功夫;辰时梳洗早餐后,再去学馆;午后小憩片刻后,即练习书法,抄写诗经、诗文;未时和申时可与小丹俩在庭院里玩耍两个时辰。晚饭后才到父母跟前去汇报功课,或随父母学习琴棋书画。这对八岁头上的小孩,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他因小丹的到来,非但有了一个玩伴,而且获得了充足的玩耍时间。
就这样,两个孩子天天在一起跟随着施恩刺枪使棍,弄拳踢腿,练习武艺。空闲时,铁中玉还俨然象个小老师似的,教小丹识字,写字,背诵诗句。
一晃六七年过去,铁中玉的武艺也学得差不多了,铁英也接到了圣旨,要他赴京城去担任要职。铁英看重施恩的为人,原想为他谋个一官半职,谁知施恩一心想去云游江湖。于是,铁英也不强留,给了他一笔钱财后,要送别教师爷了。
铁中玉得知此消息后,他知道教师爷一走,小丹也要走了,于是,天天在他爹娘面前吵着要留下小丹,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走。毕竟他们已经成了一对好兄弟。
铁英夫妇知道这正是他们所要的结果。于是,表面上是铁英恳求教师爷能将小丹留下,实质上是铁英和教师爷之前约定的兑现。
教师爷的心里十分矛盾。起先,他和小丹的接触只有三五天,于是同意与铁知府的约定。如今,六七年过去,他也十分喜欢已经出落得干干净净的小丹,但江湖中人,岂可前后失信。何况,他知道自己此去是云游江湖,未来变化莫测。现在并不是生活的问题,铁英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足够他花上十来年的。然而,他毕竟要走南闯北,带着小丹虽然好有个帮手,但总有许多不便。这些年来的交往,他深知铁英是个知情达理之人,铁中玉也是个是非分明有分寸的后辈。他为小丹高兴,留在铁家或许将来会有个出头之日。
小丹呢,这些年来,他与铁中玉之间建立起了深厚的友情。虽然一直随师傅称铁英为“老爷”,叫铁中玉“少爷”或者“铁公子”。但实际上他们之间的情感已胜过兄弟。俩人除了习文练武之外,无话不谈。
当小丹听说师傅要离开铁家时,他急得眼泪也要涌出来了。他急忙去问铁中玉怎么办。铁中玉撑着“兄弟义气”,拍着胸脯对小丹说,叫小丹放心,自己一定会恳求父母将他留下来的。确实如此,这六七年的时间,已经将他们的心连在了一起。就这样,按照事先说好的,小丹留了下来。
如今名义上小丹是铁中玉的书童,口头上叫的是“少爷”,实际上他俩还像过去一样,兄弟的情分多于主仆。
4
午后,他俩骑行在通往京城的大路上,忽然看见远处山坳里有一片金黄金黄的油菜田,在一片金黄之中是一垛垛绿油油的茶树,夹杂着一树树艳红的桃花,远处望去,红的绿的金黄的煞是好看。于是俩人沿着一条小山路策马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