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镜子吐舌头,发现自己的舌头就是有点红,才放心下来。虽然不知道人舌头熟了是什么样子,但是根据度星稀多年涮火锅经验,肉熟了以后是会变色的,所以自己的舌头没有熟。不过现在舌头恢复了知觉,一碰牙齿就疼,可能是烫伤了。
说起来,看着镜子里吐舌头的自己突然想到了爱因斯坦。
正当度星稀正想着这些漫无边际的事情的时候,一道陌生的声音传过来:“度月朗?”
度星稀回头,看到一个男青年看着自己,眼睛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那男青年看上去只比他大一两岁,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应该比一米八稍微矮一点,明明天气已经闷热身上却穿着一套豆青色的长袖运动服,皮肤黝黑,但并不是那种焦黑,而是非常匀称,看上去很清爽,非常帅气。
突然地,不知为何,度星稀有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但又找不到原因。
“你认错人了,我是度星稀,就是‘月朗星稀’里的星稀。度月朗是我的孪生哥哥。我是在外地生活的,你应该没见过我,我也有几年没看到过度月朗了,不过看你反应,他应该和我长得差不多吧?”度星稀压抑不适感解释道:“你认识我哥?”
男子看了他两秒,说道:“抱歉,原来是认错人了。我是你哥的朋友,这几天没看到他,还以为他去外地办事了。”
不舒服的感觉愈发强烈,但度星稀并没有怀疑这不适与男子有关。倒不如说,那男子身上并没有任何令人不舒服的地方,整个人虽然外表属于稍显粗犷的类型,但本身却散发温润的气息,从头到脚都摄取不到一丝敌意。难道是舌头还没有恢复?不是吧,自己是感觉胸口发闷,喘不上气,和舌头八竿子打不着。还是说烫到了舌头上什么穴位了?中医还真是博大精深啊。
“不,他只是这几天有点忙。”度星稀为了表示友好笑了笑:“我的父母,前几天因车祸而去世了。我从小学四年级就一直待在上海小姨家,不清楚这里的亲戚关系,风俗习惯什么的,所以父母的后事一直是哥哥在处理。不过现在应该也是差不多了,我才被叫回来。”他说得比较平静,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意思在其中。
那男子倒是显现出惊讶的表情,嘴巴张得能塞得下两个鸡蛋,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还有这事。”
“没什么。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哥哥跟我提过你。”
“我叫梁云树,四大民间爱情故事里梁祝的梁,《望海潮》里‘云树绕堤沙’里的云树,你对我有印象吗?”梁云树指指自己。
“梁云树?”度星稀摸摸脑袋,一瞬间觉得有什么飞闪而过,但他却没有抓住:“这个名字?好熟悉啊,但还是……记不起来。”
“这正常,有可能是你哥哪一次随口跟你说起但又没有特意提到,所以你没有很深的印象。也有可能你根本没听说过我,只是我问你对我有没有印象,造成了暗示。”
“是吗,不过现在我们也算是认识了。而且我这次来就不回上海,搬回来住了,以后还是会见面的吧。”
“哦?其实我也是早些年一直在英国,去年又跟着叔叔待在外地,很少回家乡,今年才正式搬回来。”梁云树说:“我在迷宫市认识的人也不多,你哥算一个。本来我每次回来都会去看看他,但是这次他不见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不清楚,他很少跟我通讯。”度星稀的不适感虽然没有消失,但也并没有急着脱身,更多的是不希望刚见面就给别人留下坏印象,毕竟他是哥哥的朋友,那么以后可能经常见面。他拿出手机:“要不我帮你问问吧。”
但是,手机只是响起了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说起来,已经不少天没有接到度月朗的电话了,他们通讯一般通过微信,而且度月朗也对度星稀说过自己很忙,不要随便打他电话。
“不好意思,可能他正在忙。”度星稀挂断电话:“我可以在微信上问问他。”
“不用了,我也加了他微信。”梁云树连忙摆手。
“阿树,汝在与谁谈话?”就在这时,卫生间里出来了一位老者。这位老者身高中等偏矮,体格却略显粗壮,外表来看五十岁上下,明明天气炎热,身上穿着看上去已经有些磨损的一件翻领的藏蓝色中山服,头上毛发半黑半白,并不算茂密但也不至稀疏,一对眼睛却神采奕奕,胜似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走向梁云树。梁云树连忙说:“马叔,这是度月朗的弟弟,度星稀。还有,请说白话”
“度星稀?”老者慢慢抬起头,眨眨原本半眯起来的眼睛,露出一个标准的慈祥爷爷式的微笑,看着度星稀:“俺晓得度月朗有一个阿弟,但是不晓得你们两个长这么像。”
随着老者的出现,度星稀的不适感猛地加重了,感觉就像是有蜥蜴一样的冷血动物吸附在身上一样。
“您也认识我哥吗?”度星稀问。
“俺跟阿树他爹是老相好了,你阿爹活着的时候跟阿树他爹一块干事,有时候到哪块他把你阿哥带着,所以俺晓得他。”老者笑道:“在你小时候俺也看到过你嘛,就是那时候你还小,现在不记得了吧。小时候你跟你阿哥长得一模一样哎,就是性格不像,旁的人一看就晓得你们哪个是哪个,还以为长得以后你们就长得不一样了。”
“哎?”梁云树愣道:“马叔?你……额,等一下,说普通话。”
“我认识度月朗,也知道他家里的事,只是没跟你说。”马叔先看向梁云树,又转向度星稀:“我为你家里的事感到抱歉,我姓马,你可以跟阿树一样叫我马叔。”
度星稀觉得,马叔说话实在有点奇怪。不是因为他说话总是在各种状态下转化,还有一些语法和逻辑上的硬伤,而是他总觉得这个老人并不喜欢也不擅长与人交流,就连学习语言,也是为了方便获取信息知识,并不是因为想和别人说话。
不过这并没有让他感觉不舒服,毕竟他也一样。
“是的,马叔。那个……请问为什么你不一开始就说普通话呢?”
“没调整过来。”马叔悠悠地说。
梁云树悠悠然地接道:“因为马叔一年四季都在各个地方辗转……刚开始学的就是这里的土话,然后需要去上海发现大家都讲粤语,刚刚学会又去了北京,等学会普通话又要去台湾,之后是东北……最近刚从乡下回来,所以说话带点土味。”
度星稀沉默不语。对不起,在此之前我都没想过中国这么大,我仿佛切身感受到了灵魂被扔到碎石机里的触感。
“我和阿树先走了,下次我会联系你哥,登门拜访。”马叔说完便转身,招手令梁云树跟上。
就在梁云树转身一刻,度星稀一眼瞥到梁云树背后的东西。他险些尖叫出声,直到这时才明白,一开始时是什么东西让他感到如此不适。
他没有尖叫出来,外边倒是有人尖叫了出来。度星稀一听,是白水的声音,他连忙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