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们坐的位置离厕所并不是很远,度星稀马上赶到了,连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他看到白水和白一然仍然坐在椅子上,只是桌子上的咖啡杯和盘子全被打碎了。时光孔里的咖啡杯是白色玻璃的,盖子是棕色硬塑料,连薯条也是盛在特制的盘子里,只有吸管是一次性的。然而,幸免于难的貌似只有吸管。
“对……对不起。”白水哭丧着脸对闻声赶到的服务员说。她原本纯白色的裙子被染上了咖啡色,污渍像是一个鬼脸。白一然倒是没有被泼到,但他的脸色也不好看。度星稀知道他不是会因为这事会责备已经在自责了的妹妹的人,但白家家庭经济并不好,他应该是在担心这么好的杯子需要赔不少钱。
服务员有些为难地看着她,正想要说些什么,只听见有一道女声传来:“算了吧,只是几个杯子和一个盘子,不值多少钱的,别扫了客人的兴。”转眼一看,是一个穿着水红色旗袍,盘着长发的女子。她一双丹凤吊眼,对服务员说:“你去叫保洁员打扫一下,再把几位点的再上一遍吧。”
服务员虽然看上去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办,离开去叫保洁员了。白一然听到却说:“请等一下,打破杯子是我们的错。您没有叫我们赔偿我们就已经于心有愧了,怎么能还让您再请我们?”
“别这么说。”女子笑道:“开餐厅就是服务客人吃饭的,您不满意就是我们的懈怠了。我们出来做生意需要一个好口碑,您没在这里吃好,还拒绝我们的赔偿,这简直就是打我们脸嘛。”
度星稀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其实他的想法也和白一然一样,破坏了别人的东西就要赔偿,老板的做法虽然是好意,但太让人不好意思。但是打坏店里东西的又不是自己,自己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
“就算你这么说……”白一然似乎是急了,想要站起身来。那女子却笑道:“无需再说,就这样吧。我去厕所了,难不成你还要跟上?”说完,她便转身走了,似乎是走得太急,走路姿势都看上去有点不对。这时,保洁员也来了,白一然只得作罢。一来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二来毕竟他家确实经济紧张,要赔这些估计要搭上不少生活费。
而从头到尾,白水都坐在座位上不安地蹭着手。等到保洁员打扫完毕了,白水突然怯怯地问度星稀:“星稀哥哥,那个,还是把布袋打开看看吧。”
“不怪你啦。反正都碎了,还是到家清理更加方便啊。在街上直接弄可能还会划到手。”度星稀安慰道,想必白水心情也并不好,出门本来穿了新衣服,却被弄脏了,还接连闯祸。她本来也不是做错事情不负责任的孩子,刚刚只是不想耗费度星稀的时间,又一时被转移注意力,想必她一开始也没有想过不赔偿自己打碎的东西,只是现在又打坏了东西被提醒了。
“度星稀……”白一然叹气道:“白水身上似乎是有一种‘一碰到玻璃或是陶瓷制品就一定会把它打碎’的诅咒……准确来说就是笨手笨脚。目前来看能逃脱的只有街上的玻璃门,我家里的碗都是用木头做的。”
度星稀瞪大了眼睛:“有这么夸张?虽然之前有听你说过,但是我以为你只是夸张一下而已啊!”
“要不,可以打开看看吗?”白水小心翼翼地请求。
“额……”度星稀咽了咽口水:“这个,没有必要吧,不过如果你们想看……”
度星稀话还没说完,白一然赶紧打开布袋。他才刚刚松开布袋口,一个碎裂的玻璃透明调色盘立马露了出来。
白水早已经被吓到:“这这这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怪我!”
“度星稀,对不起,我会赔给你一个新的!”白一然咬咬牙说道。显然,本来他是打算帮朋友搬运行李,却一路无端生出许多事来,心里十分懊恼。
咦?为什么他们这么紧张?明明之前就已经知道打坏了东西,应该也是已经做好准备了吧?难道对于“度星稀”来说这个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等等,里面装的是什么?”度星稀疑惑地看着那个调色盘:“这个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白一然惊讶地看着他:“难道是你表妹的?”
“不,她学的是古筝,从来不会画画。我小姨家里根本没人学绘画。”度星稀皱着眉头打开布袋:“这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啊?”
打开布袋,发现里面是一个画箱。再打开画箱,一盒油性颜料,五支用一根橡皮筋绑在一起的大小不同的画笔,一盒2B铅笔和画刀等许多油画用物品露出来。度星稀疑惑地拿起颜料:“生产日期2009年?这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
白一然说:“度星稀,这是不是你八年前带过去的?你看这条用来绑画笔的橡皮筋都快老化成渣了。我记得你以前一直在学油画,非常有天赋,在少年宫是很有名的天才。”
“哦,那样的话,就没关系了,你不用管这个调色盘了。”度星稀说:“因为,我已经不画画很久了。”
“咦咦咦?为什么?”白水瞪大眼睛:“你以前非常有名而且也非常喜欢画画啊!就连我没去过少年宫都有听说过!难道你是失忆把画画的技巧都忘了吗?”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度星稀说:“可能只是各种机缘巧合吧,反正我从那以后就没有再动过画笔了。可能画的不错,也有可能很糟糕。这次小姨不知道怎么又把我的画笔送回来了。你要知道,你不记得过去的自己了,就算别人跟你说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也没有实感的,而且又换了一个新的环境,和以前不同很正常,如果以后有缘我也可能还会画啊。”
“总之,这个调色盘,你们不用管了。”
“度星稀……”白一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以前,是从来不让别人碰你的这些绘画工具的……
出了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度星稀忍不住眯住眼睛,觉得自己眼球也要被蒸干。白一然亦然,说道:“这几天都特别闷,天气预报一直说要下雨一直都不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一场大雨凉快一下。”顺便还补充了一句:“最好就今天晚上。”
“是啊。这样润物细无声,还能降降温。”度星稀附和道。
度星稀无意回头,发现刚刚帮打碎了餐具的白水开脱的旗袍女子站在玻璃门旁,双目紧咬住他们。发现度星稀注意到自己在看他们之后,她便笑吟吟地摇摇手走开了。度星稀这时注意到她的走路姿势,即便是现在的慢慢踱步,依然有些摇摇摆摆,好像安了一条假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