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已经近半，却不知为何总让人感觉冬天尚未走远。
临湘城被围的第七天，正是三月十五。
夜幕，繁星，皓月，映在湘江之上，和船上的灯火交相辉映，缀得一幅好景致。
岸边上，作为往日商旅来往最喜欢的去处，望江楼，今天也是格外热闹。
顶层的奢华雅间之中，除了甘宁和他麾下几个统领之外，独孤明等人也在其中。
内里的布置是龙城带起的风潮，一张大大的木制圆桌，围了一张张木凳子。
此时此刻，宾主正欢。
“蔡瑁将军统兵有方，见到同样穿着龙城兵甲的山越将士而没有丝毫懈怠，做得不错。”
听到城主大人夸赞自己，蔡瑁忙不迭起身抱拳。
“卑职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城主，大人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卑职已很是感激，怎能担得起大人的夸赞！”
“行了，不必紧张，我说你担得起就担得起。”
“谢城主！”
“坐吧。”
独孤明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放下手中杯，接着说道。
“酒过三巡，我们也该谈谈正事了，兴霸，你先说说目前的情况。”
甘宁放下酒盏，稍作思索，便开口言道。
“城主，临湘城墙高三丈三，通体是青石烧砖筑成，虽然说比不上熔金泥塑，可也算是很结实了。”
“除了港口这边，另外三面都被护城河保护，宽两丈，深两丈。”
“城内储备的滚木礌石火油也十分充足，我军若用强，就算全军覆没只怕也拿不下。”
见独孤明没有说话，甘宁继续说了下去。
“至于军力，城内虽然有八万精兵，外加临时组织的数万民兵，兵器钱粮也十分富余，但对我们反而没有太大威胁。”
“总之...我觉得不能强攻。”
“所以这两日我命人日日骂阵，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想激他们出来，他娘的，这么大的城尽都是些缩头乌龟。”
“城主，孙吴这是打定主意死守了，这些日子我也没有想出什么法子。”
说完，闷闷灌下一口酒，显得有些烦躁。
独孤明见他这副样子，为他斟满一杯，笑了笑说道。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用过一次的法子自然是很难用第二次的，不然这天下也太好得了。”
“这几年下来，先是长安，汉中，再有荆州，冀州，益州。”
“因为我们这些特有的手段，天下诸侯已经将大半天下都输给了我们，哪还能不长点记性。”
甘宁等了半晌竟没有下文，不由得问道：“那...城主可有什么计策，或者还有没有新的秘密手段？”
“你想了七天都想不出，我才来了多久，又咋会知道？”
独孤明的一个大白眼惹得二女轻笑出声，甘宁满脸问号。
“这...其实我倒是还想了个办法，只是宇文前辈说城主不会同意。”
这话一出，倒是引得桌上多人纷纷面露好奇。
只是这里面没有包括独孤明。
“既然知道我不会同意就不用说了。”
“呃...城主你就不问问什么办法？”
“放火烧粮这种法子就不必提了，我们用了几年时间让天下百姓不用再饿肚子，不能本末倒置。”
“不过...你这倒是给了我另一个主意...”
“什么？”
见甘宁两眼放光，众人也都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笑得有些欠扁。
“不急，等我明天见一见孙坚再说，说不定人家愿意投降呢？”
“...”
“哈哈哈，来，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敬城主！”
“敬城主！”
莺歌燕舞，酒足饭饱，宾主自是尽欢而散。
......
翌日辰时，临湘城，西门外，往日里车水马龙的青石大道上显得有些冷清。
并非因为没人，而是因为昔日的商旅都换作了军人，自然也就没了曾经的喧嚣。
街道尽头，湘江之畔，正有一队骑兵缓缓东来，当先的是数匹白马。
“兴霸，要不你回去再睡上一觉，身体要紧。”
独孤明扭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是血丝的甘宁，看似关心的语气之中更多的是好笑。
“没事，想睡的时候自然会睡，我只怕我会忘了那仙境的样子。”
甘宁思路清晰，却显得魂不守舍。
“甘将军看似豪爽潇洒，却不想在这么多人之中，你的反应却是最大的。”
“师妹，你倒是忘了云禄那丫头当时的模样了...”
貂蝉听他这么说，似是想起了什么，笑出了声。
再一看这大庭广众的，又有些涩意。
“师兄你提那疯丫头做什么，那丫头没心没肺的，这会儿只怕早把我们忘了~”
独孤明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忽而笑道。
“那丫头啊...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这位师尊的，师妹...放心。”
“嗯~”
“独孤城主，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不吝赐教。”
一句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话语响起，却原来是鲁肃眼看着就要到临湘西城门，按捺不住问出了声。
“我很小气的，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独孤明不按常理的回答显然也出乎了鲁肃的意料，愣是愣了半晌也没回过味来。
直到二女的笑声，这才反应过来，可不及开口，却又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子敬，倒是要让你受些委屈了。”
独孤明唤来两个军士，低声交代几句，鲁肃便被架走了。
众人不解其意，可他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轻轻拍了拍马儿，继续向东，缓缓而去。
众人压下心中的困惑，拍马跟上。
这并不是一段太长的路，尽管因为战事没什么值得观赏的，不过也结束的快。
当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西城门外时，城墙上早已严阵相待。
独孤明使了个眼色，一个将士策马而出，朗声喝道。
“独孤城主邀见吴国国君！”
等了片刻，不见城楼头上回话，提高了声音再次喊道。
“独孤城主邀见吴国国君！请出来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上面这才传来一道声音。
“朕在此，你那城主呢？”
独孤明轻轻拍了拍胯下的马儿，便带着他小跑着出了阵。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目光细细打量着城楼头那魁梧的男人。
良久，直到孙坚就要忍不住开口时，不着边际的来了一句。
“看来阁下这几日睡得不怎么好啊。”
任由孙坚想破了脑袋，也绝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场，不由得愣了老大个半晌。
深呼吸一口，孙坚缓缓开口。
“独孤城主俯临四海，日理万机，在下的身子就不劳阁下操心了，有事就请直言，不然就请回吧。”
“也没什么事，今天就是来看看能让鲁子敬这样耿耿效忠的人究竟会是个怎样的人物。”
孙坚目光一凝，握着三尖刀的右手不由得一紧，却没有主动接话。
“只可惜，见面不如闻名。”
独孤明淡淡说道，右手打了个手势，后方便有两人压着个血衣人来到阵前。
城墙上紧跟着便是一阵骚动。
“那人是谁，好惨。”
“当初听说这独孤明攻下汉中的时候，将西凉军都做成了人彘，果然不是一般的凶蛮。”
“那人的身影好像...”
孙坚定睛看去，睚眦欲裂，只因那人正是鲁肃。
只不过此时的他浑身上下满是血痕，眼上缠着条白色布带，双目的位置却渗出两个殷红的血窟窿。
再看其他五窍，除了鼻孔，竟都是流着鲜血。
“说！你要什么？”
孙坚微微闭目不忍再看，再次睁开时已经死死的盯着那个始作俑者。
“我要什么？文台兄莫非是想要换这废人？”
“说！”
面对着孙坚噬人的目光，独孤明温和的笑了笑，扭头看向身边的血人。
“子敬啊子敬，这就是你所效忠的主子，到了现在还在那做梦呢，真是白白浪费你的才华。”
说到此，忽然又故作惊讶的提了提声调。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耳朵不好使，听不见声音了。”
“独！孤！明！你欲待如何！？”
“我不准备怎么样啊，本来我是专程来给你送还废人的，不过现在看起来你倒是挺看重他的。”
“只不过，阁下似乎不太懂怎么做生意啊。”
“过几日临湘就会是我的，再过一段时间，整个江南也会被我收入囊中，我实在想不通你有啥本钱来换回你的都督？”
“莫非你想空手套白狼，这可不太好。”
“好胆！”
“城主小心！”
话音刚落，一支金翎箭转瞬便到了独孤明的眼前，却原来是孙坚受不住他的冷嘲热讽，亲自出手了。
独孤明却丝毫不见惊慌，早有准备的他不闪不避，寒月在面前一抹，就将这凌厉的一箭挡了开来。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却也是仰仗了巨灵符的威力，不然这普天之下还无人能做到。
而他面上的笑容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孙坚的脸上。
“哈哈哈哈！江东之虎，樊笼大王，可笑，可笑，今日算是白费了这小半日的时光，可惜，可惜啊~”
独孤明说罢，头也不回径自转身离去。
孙坚恨恨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浑身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