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双领了林飞星跳出院墙,来到村南的陆铁匠家。
往院内望去,见那陆渊在炉火前不断地挥舞着铁锤,声音时重时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秦无双劲步踏入院中,在炉火前站定,直直的盯着陆渊。
可陆渊并没有注意到无双早已近前,并未停下手中的活计。
无双尖尖的叫道:“陆渊哥哥,想什么事情呢?”
陆渊此时正心神不定,着实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铁锤差点脱手而出。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秦无双:“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秦无双嘻嘻的歪着头:“我都来了多时了,看你如此有干劲的忙活,实在没忍心打搅你,可我站在院中这么久还不招呼我,实在不是待客之道嘛。”
陆渊还没有回过神,便只好勉强挤出一些笑容:“这个嘛,可能是我太过专注于打铁了,毕竟我爹平日看的紧,若是见我有所分心,我平日里打过的那些铁器,就要打在我的身上了,哈哈哈哈哈!”
稍稍开过玩笑,陆渊也镇定了些,便问道:“无双妹子今日前来,可有事?”
无双浅浅的笑道:“怕你做活辛苦,前来给你解闷,怎么样?”
陆渊放下手中的铁锤和火钳,舒展下筋骨,掐着腰,轻蔑地说道:
“你这个麻烦精,什么时候学会体贴人了?我可不信你!说吧,又是叫我去帮你在哪颗树上掏鸟窝、抓幼崽啊?”
无双讪笑的摊了摊手:“哎~我辈毕竟昆仑山灵官之后,怎么会干掏鸟窝这种事情呢?”
陆渊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嗯,没错!掏鸟窝毕竟见不得光彩,怎么能是我们...”
“呃...你刚刚说什么山的...什么官?”此时的陆渊不知是装傻还是没听清,愣愣的望着无双。
秦无双并不理会陆渊的诧异,绕过陆渊走了走,扫了眼烧热的炉台和台下的矮缸,问道:“你打铁之前在做什么?”
陆渊回道:“我自晌午就一直在家中打铁,此前确实没有什么时候可做。”
秦无双翘首狞狞地说道:“骗子!这缸里用来冷铸的凉水满的都快溢出来了!里君大人召集村里的叔父和兄长集会,你不是也在的嘛!”
陆渊惊慌的睁大了眼睛:“你?也知道?”
林飞星在院外将二人的说话听得真楚,抬脚跨过院门,沉着地向炉台走近,对着陆渊抱拳俯首说道:
“玄清兄长,我们还有些问题,请玄清兄长予以解惑。”
陆渊显得更慌张:“飞星!也知道?”
秦无双在旁不免有些不耐烦:“好啦,这里就我们仨人,快说,叔父们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什么昆仑灵官?什么诛杀恶兽?”
陆渊耐心的劝说道:“你们年纪尚小,有些事情,我看还是不知道更好一些,待你们长大成年,里君和叔父们自会把各种细节说与你们的。在我这,我看你俩还是甭想问了。”
秦无双见陆渊嘴紧的很,倒有些意料之中,于是故作满不在乎的说道:
“既然兄长如此守口如瓶,我俩也不为难与你,反正我已知道个大概,我这就去当着众位叔父的面,把我知道的那点事情都啰嗦一遍。”
“不过若是众家叔父问起来,我就说,是你这个大嘴巴讲的!还请叔父们切莫怪罪你才是呢!”说罢,无双就已经作势向院外走去。
陆渊一听便了然了无双的技俩,无奈喊道:“哎!哎!无双妹妹留步,万不可如此呀!”
无双回过头,一脸的狡黠:“哈,那你是选择自己全都交代呢?还是我们一件一件的问?”
陆渊摇了摇头,悻悻说道:“如果你们一直都在训武堂偷听的话,那我所知的大概和你们一样多了,但有一些事,你二人许不知道。”
秦无双和林飞星眼看着陆渊总算愿意吐出些东西来,都十分好奇,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催促道:
“快说!快说!还有什么事情我们不知道?”
陆渊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二人可知,村里的男子成年后为何要进山修行,钟奇叔父为何常年深居山中不出吗?”
林飞星对进山修行是知道一些的。无奈自己还没到行冠礼的年纪,问及父亲,父亲又不愿意据实而说,只是催着飞星多读些书。
林飞星只好猜测道:“既然是昆仑仙境的灵官,必然有些秘法需要日常修炼。而山中封闭,鲜有人不畏险途进得山内。看来各位兄长的修行动静不小,要躲到山中才能不被寻常人等发现呢。”
陆渊点了点头:“不错,不过这只是其一,更为重要的还是钟奇前辈在山中要做的事情。”
“什么事情一定要在山中做?”林飞星问道。
“炼丹,赤炼金丹!”陆渊意味深长地回道。
“这里不比昆仑山,我辈虽为九天宫门人之后,但在人间行走早已与卢桓等村中青年无异。成年之前的武修只是为了强健体魄,山中的修行才是根本。人间几十年对于道法修行不过是白驹过隙,无益于事,所以要借助赤炼金丹的增益。”
“那这赤炼金丹有何益处?”林飞星问道。
“里君钟乾是昆仑山九天宫门下灵官,行迹于人间,专司斩妖除魔,以卫正道。他能够催动体内的阳气,以天道纯阳之气护在身体周围,妖气不侵。有此纯阳之气护体,身体会变得十分庞大,皮肤坚硬无比,显现出赤红的颜色。同时因为阳气催发之效,面容也会变得极为狰狞可怖,嘴生獠牙,手生利爪。这副身容,莫说普通人了,就是妖魔鬼怪要会心生畏惧。”
“你说的好像城隍庙钟看到的的泥像。”秦无双终于听到了自己擅长的话题,抢着说道。
“差不多吧,但是除了里君大人,叔父们和其他兄长似乎并没有在体内修炼出纯阳之气。所以,里君大人命黄奎叔父以捕鱼之名,前往东海之外的荒海。在那荒海中央,屹立着一座无名之山。此山炽热如火,常人难以接近。但海浪常年拍打山崖,山体中的至阳之物随着海浪流入海底,与水物结合,凝结成至阳至纯的火晶珊瑚。黄奎取来火晶珊瑚交给钟奇,便能够在天光山中炼制丹药了。”
“怪不得常常见不到钟小叔。”
“在山中,以暗洞为炉,以泉水为汤,烧林木为火,催生赤炼金丹。而众家青年在山中修炼的便是控制赤炼金丹带来了强大力量,练成纯阳护身之体。”
“那丹药长什么样子,快拿出来叫我瞧一瞧?”秦无双对如此玄妙的丹药有着极大的兴趣。
陆渊赶紧告饶:“此等神丹妙药我现在可没有,原本打算过了正月,待天气暖些,便随众兄长进到山里修炼,那时我便可以知道赤炼金丹的威力了。”
“那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瞒着我的?”无双有些不依不饶。
“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二人,你俩权当不知,切勿向村外他人透露半分。里君等人在西曲村中隐居几十载,没有显现一丝道法仙术,必然有他们的难处。”
二人连连点头称是。
“玄清兄长可学得了什么本事?”在林飞星眼中,陆渊一直是一个有毅力和耐心的憨厚人,偶尔还会和他这个弟弟开个玩笑打打闹闹。如今发现他早已知晓村中这么大的秘密,还如此淡定,看来真是要重新认识下他了。
陆渊听了林煜的问话,只笑了笑,并未言语。
霎那间,在陆渊身后,横放在炉台上的一把铁杵跃然飞起,烧红的器身在铁砧上淬出一片金黄的火雨铁花,随后悬停于半空之中。
烧红的铁器逐渐飘动,晃晃荡荡,停在灌满冷泉水的水缸上空,骤然下落。
高温熔炼的铁杵,与冰冷的山泉水相碰触,激荡出层层叠叠的热浪和轻烟,在陆渊身后扩散开来。而在此期间,陆渊并未动身,也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林飞星和秦无双都禁不住哇了一声。
“隔空御剑之法乃是道门家传,我自小便会一点,现在更是精练许多。”
秦无双终究还是觉得好气:“陆渊!你隐藏的够深的!”
陆渊朗朗一笑,并未反驳:
“你们在我这得不到更多消息了,快各自回家吧!你俩这几日千万不要离开村子,以防不测,村外兵荒马乱,又有恶兽现世,实在是凶险的紧。”
林飞星和秦无双说应付了一句晓得便离开自去。
陆渊从水缸中拎出那把铁杵,心中泛起一阵心痛,为了向他二人炫耀道法,将这还未锤炼成型的铁杵扔进了冷泉水中,白白浪费了一把好铁,还要重新烧炼打制,真是何苦。
林飞星和秦无双离开陆家铁铺后,暗自商议若村中叔父有所行动,一定要偷偷跟上去看个究竟,可不能总被当成小孩子一样瞒着。
二人偷偷相约之后便各自回到家中。
飞星回到家时已临近傍晚,望见父亲已经在厅内的方椅上端坐着,似乎有些出神。
林飞星进了厅内正想着怎么把天黑而归和脸上的伤痕搪塞过去,倒是父亲先开了口。
林旲声音有些低沉:“煜儿啊,我明日要和你的叔父兄长们出门远行,可能要几日才回来。你在村中要照顾好母亲和乡民。这几日两国战事吃紧,海上盗贼也有趁势劫掠的可能,如果发现有贼人至此,一定要保护大家到山里去避避,记得了吗?”
林飞星知道父亲在扯谎,不愿戳破,免得被父亲知道自己墙下偷听的行径。便应声说道:“谨遵父命,我一定尽全力保村中周全!”
林旲站起身来向东屋走了几步,背对着林飞星:“倘若父亲不在,你也应照顾好自己。”
林飞星:“...”
这一夜,林飞星和衣而睡,做了一夜的惊梦。
在梦中,他梦到了里君大人和陆渊提到的那只黑鳞蛟。张着血盆大口,在人群中四处冲杀。人们都围着它大声呵斥,还有人拿着铁杵和长钩对着黑鳞蛟不断地挥舞。
可梦着梦着,那些挥舞着铁杵的人就都不见了,只剩下林煜自己孤独地面对着眼冒血光的黑蛟。那黑蛟望见自己,便直奔而来,林煜慌忙之中便想拿着铁杵挥向那黑蛟,但发现两手空空,什么武器都没有。
那些消失的人又出现了,他们手中拿着鼓槌,不断地敲打牛皮面鼓,在一旁呐喊助威。
“咚,咚,咚,咚,咚。”鼓声阵阵响起。
林煜焦急地朝着他们喊着:“别敲了,快来杀这蛟龙啊。”
那些人不答话,还在敲着:“咚,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