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
月亮完全被乌云遮住，透不出一丝光亮。
房间中，桌上蜡烛散发出的微弱光亮堪堪能使狄仁杰看清文案。
狄仁杰闭目揉了揉微痛的太阳穴，看了一眼案头上堆积如山的文案，长舒一口气，也没有抱怨什么，毕竟这样工作也不是第一天了。
就在狄仁杰准备再次将目光移向手中的文案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门没关。”狄仁杰的口气中略带一丝无奈，似乎早就知道敲门的是何人。
“好黑啊~堂堂文官之首狄大人的家连盏机关灯都配不起吗？”来者推开房门，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毫不客气的坐在了狄仁杰对面的椅子上。
“是我推出的能源限定令，自然要身体力行。”狄仁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说道：“倒是你，不陪想要和你打好关系的官员们喝酒，跑到我这里来干嘛？李白？”
来者正是李白，只不过此时的李白又换上了那一身白衣，手上依然拿着那个土黄色的酒葫芦，青莲剑倒是没有带在身上。
李白仰头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叹了口气道：“跟他们喝酒有什么意思。”
“你是觉得他们没意思，还是觉得他们不配？”狄仁杰看着李白问道。
“哈哈哈，你不也一样？”李白将酒葫芦递给狄仁杰，笑着问道：“来一口？”
狄仁杰皱皱眉头，将李白的手打开，道：“你知道我不喝酒的。”说完，把目光转向手中的文案，不再看李白。
“没意思~”李白自己又喝了一口，似是自言自语道：“哦对了，喝的差不多的时候，倒是有人邀请我去八咏楼呢~据说那是长安城里最好的风花雪月之地。”说到这里李白突然压低了声音，往狄仁杰那边凑了凑“听他们说那里面女子的姿色不输上官啊……狄大人做长安治安官这么久，不知道有没有……”
“呼~”狄仁杰长舒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文案，十指交叉抵在下颚处，紧盯着李白说道：“你变了。”
“说什么呢？我不一直……”
“这段时间你去了哪？发生了什么？”
李白一愣，收起了笑容，脸色在微弱灯光的照射下忽明忽暗，神色变化之大让狄仁杰也有些惊讶。
李白仰头又是一口酒，没有说话。
“以前，你的随性、你的不羁、你的洒脱都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可如今呢？虽然在外人看来你依旧是过去那样的放纵，但这一切在我看来更像是在有目的的演戏！”
“呵~”李白苦笑一声，“随性也要有足够的实力呢。”
“什么意思？”狄仁杰眉头一挑了，心中有些震惊。
实力？王者大陆最年轻的武道一品高手，连闯两次长安城的人说自己实力不足？他若是没有实力那长安城里不都是一帮废物吗？
而且狄仁杰能听出来，李白说这句话完全没有自谦的味道，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力感。
狄仁杰缓缓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心中的猜疑，同时对李白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更加好奇，但显然李白并不想多谈，看来只能慢慢套话了。
狄仁杰又拿起了文案开始翻看，李白也拿着酒葫芦一口一口地喝着，气氛略显沉闷。
一阵沉默后。
狄仁杰像是忽然想到一样，突然问道：“今天白天宣政殿里，你明明可以完全躲过上官婉儿第三招，为什么最后要自己蘸一滴墨水在自己的袖袍上呢？”
“这个啊~”李白抬起手，看了看还在袖子上的墨痕，道：“各持所需罢了。”
狄仁杰当然知道今天白天在宣政殿中的那场比试只不过是聪明人之间的一场交易。
在李白三入长安城时，武则天便知道李白想要的是找到家乡被毁的真相，直接邀李白做官也不是不行，但李白显然不想欠武则天这个人情。
而武则天也正好需要这个人情，所以李白在朝堂上挑衅武则天只是给武则天一个提出比试的由头，为的就是让武则天选个人赢下这场看似必输实则必赢的比试，好让她能在文武百官面前出头。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第一招就输了更好？”狄仁杰又问道。
“我不要面子吗？”李白翻了个白眼，答道“其实，还是因为要让这场比试看上去更真实一点……”
“更真实？”狄仁杰的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最后一招的时候，墨水根本无法进入你半米之内，却正好在你袖袍上有一滴，这也叫真实？”
“听我说完。”李白喝了口酒，润润嗓子，继续道“在第一招的时候我就发现，上官婉儿并不知道这是一场她必赢的比试，也不知道这是一场我和武则天交易。每一次招式用的都是全力，而我为了让她明白，只好用最不真实的输法让她知道这场比试的真实目的。还好武则天选出来的人也不是蠢货……”
“所以你比试完之后才会累的站不起来嘛……”狄仁杰戏谑道。
李白却毫不在意，反而是有些自豪的答道：“那当然！面色不改的接下别人的最强一招，后却又输掉了比试才是最不真实的！既然要装自然是要装到底！不过有一说一上官家的丫头倒确实有几分本事。中书令……我记得这是她祖父的官职吧……”
“嗯，武帝给她这个官职，想必你也知道为什么吧……”
李白低头思索道：“告诉文武百官，先帝时代已经过去了吗……”
“而且你知道的，中书令可不是一个小官，同样也等于告诉百官，从今天开始上官婉儿就是陛下的心腹了。”狄仁杰拿起桌上的一盏茶，抿一小口，微微颔首道：“不过上官婉儿果然也还是想要查清当年的真相吧……”
这句话狄仁杰将“也”字压的很重，说话的同时目光悄悄上移，观察李白的表情。
李白面色不改，道：“跟我一样呢。”
“嗯？陛下当年与你密谈的时候没有说什么吗？”狄仁杰明知故问。
若是真说了什么，那李白还会又一次来到长安城寻找真相吗？
“其实吧，武则天当年……”李白似是进入了回忆，但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狄仁杰没有听清，问道。
“没什么……”李白一脸坏笑。
“切！”狄仁杰轻啐一口，有些愤懑的将杯子里的茶一口喝完。
李白也是仰头一口喝完葫芦里的酒，只不过目光一直停留在狄仁杰身上。
喝完，李白突然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想要起身，刚站起来一半，身体确实剧烈的摇晃了一阵，直接倒在了桌子上。
李白面色平静，似乎对此早有预料，起身将狄仁杰抱到床上后，便转身来到桌前，开始借着仅存的灯光翻阅起案头上如山的文案。
许久之后，李白看完了文案，吹灭蜡烛，退出房间前看了一眼床上的狄仁杰，轻轻关上了房门。
…………
长安城朱雀区
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迅速穿过一个个幽黑的巷子走在黑夜中，时不时回头，仿佛在担心有什么人会追赶过来。但每次回头除了一片黑暗，便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又是一个转角，那人终于停了下来，又回头确定了一遍，长呼了一口气，依靠在墙边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呼…哈…呼…哈…总算逃掉了吗……真倒霉，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还不待那人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一只缠着白色绷带的手掐住脖子，举了起来。
“跑的还挺快。”男人的声音。
那人看着将自己举起来的人——一头红发红眸在黑夜中极其显眼，脸上还有一道自左而右，横过鼻梁的疤痕。
“杀…杀了我，你们走不出长安的……”那人的声音因为喉咙被掐住已经近乎沙哑。
此时一名女子从红发男子身后的黑暗走出，一手拿着一张羊皮纸，一手抱着一把如枫叶般火红的长柄伞。
“贪污黄金二百一十六两；谎报军情以致长城一百六十一人丧命；亲手杀害前任妻子只为了夺其钱财；擅自离岗导致两个村子被魔种屠杀殆尽，后将队友全部杀害，谎称魔种过于强大只有自己一人逃出。”
对着羊皮纸念完，女子对着已经面如死灰的那人微微一笑。
“我说的对吗？陈大人？”
“你…你…你怎么知道！你…你是什么人！”
此时陈大人心中的恐惧甚至已经比自己脖子被人抓住还要更大。
女子没有回答，嘻嘻一笑：“不否认就是承认咯？”
随后做了一个抹脖子，歪头吐舌头的动作，对着红发男子道：“动手吧，虎。”
被称作“虎”的红发男子点点头，手掌渐渐用力。
“等…等…不要……啊！！！”
虎松开手，陈大人的身体如同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看着天上如墨般漆黑，不见一丝光亮，虎拍了拍手，对着女子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女子点点头，两人便连同尸体一起消失在了茫茫夜幕中。
…………
房间中，狄仁杰睁开双眼，眼中没有半点睡意，转头看向自己的案台。
人人都知道狄仁杰办公认真严谨，重要的工作都是放在自家贴身保管。
熟悉狄仁杰的李白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在狄仁杰抿了一口茶之后，便发觉茶一定有问题，于是将茶不着痕迹的倒掉，正好将计就计暗中观察李白到底想干嘛。
没有起身，狄仁杰闭目在床上回忆着刚刚李白的一举一动，突然轻笑一声，“在递酒葫芦的时候就放进去了吗……能对一品起作用的迷药……”
狄仁杰暗自斟酌，目光移向自己案台上的文案，暗暗记下刚刚李白翻看过的文案，强忍住起身一探究竟的欲望。
“呵，说不定那人还在什么地方看着我呢……”
…………
李白站在某一处房顶上，双目微眯，而在这里正好能看到狄仁杰的房间。
一个时辰，房间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和光亮。
“是我多疑了吗？”李白长出一口气。
“但愿如此吧。”说完，转身跃下房顶。
此夜，多人无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