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张玉奇道:“不知道有何见教”
沈俶笑道:“在下岂敢在张捕头面前谈什么见教之词。不过是有些粗浅的看法罢了。那申元死因不明,我们当然要先从死者的身上下手,而不是先忙着给人犯定性。“”
张玉点头:“公子所言有理,只恨那刺史府为了给县令大人找麻烦,竟随意藐视人命。”可随即又为难起来:“公子的意思是要从那申元的尸体上找寻线索,可距离案发已有五天时间,当天还下了一场雨,这尸体已经开始...发腐了。”
沈俶听此浑身一颤,天,自己从小到大还都是从媒体上了解一些死亡事故的讯息,至于事故现场从来没碰见过,没想到穿越过来没多长时间,就先来了个这么刺激的,会不会被吓出心脏病啊喂!可随即想到,现在面临的一切问题,都是冲着淮县县衙,自己的老爹,自己的家而来,不解决的话,说不定连好好生活都是个问题。于是咬了咬牙,拼了。面带微笑:“张捕头不必担心,要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的话,在下又如何站出来说这话呢?”
“好样的,沈公子,那么我便与你同去。”张玉开始正视面前的少年,虽然自己也没比没他大太多,但在县衙任职多年,自然有一股老成气息,原本以为只是大人膝下一个膏粱子弟,没想到竟还有这番胆色。拱手向沈同请示道:“大人,下官这就陪同沈公子前去敛房探查。”
沈同点了点头;“去吧,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是,大人(父亲)。”张玉和沈俶转身离去,从开始李州丞上门到现在,父子二人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赵偃看向沈同,迟疑道:“子和兄,令公子,真的可以吗。”沈同眼眸中掠过一丝迷茫的色彩,便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既然俶儿如此有信心,那么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会相信他。”赵偃点点头,心中暗道:“看你的了,小子,如果你不能成功,子和兄可就两难了,好官难做啊。”
与此同时,刺史府.
李州丞刚刚汇报完县衙之事,向着面前的中年人,谄笑道:“大人,这下沈同那家伙可两难了。”正是许州刺史,冯进,只见他端起面前的茶水品了品,慢慢放下:“好茶,这淮青果真名不虚传,淮县不愧州治之名,可惜呀,这沈同...”便看向李州丞:”做的不错,本官会记得你的功劳。”
李州丞忙着摇头:“下官何来功劳,为刺史大人辛苦,下官甘愿至极啊。”冯进一笑:“功劳就是功劳,不用再被你说什么苦劳,淮县即将多事,你要更辛苦些了。”
李州丞大喜,这是要安排自己挤下沈同的位置啊,淮县可是小富之县,不然也不能成为许州治所,自己这个州丞虽然只低了半级,但怎么也不如一县之主听起来威风,更用不说具体的职权,让他完全可以在淮县说一,不,说二,还有个刺史与自己同县呢。即便如此,李州丞也觉得,这两年为冯进当牛做马换一个县令,值了!
又陪着冯进说了会话,李州丞便告辞离去。
稍许,堂中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年轻人,长身玉立,白净的面容与冯进有几分相似,对着冯和拱手,语气带着些许不满:“父亲,为何如此逼迫于沈大人?”
“呵呵,为何如此?”冯进斜着瞅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为父,也想用这四个字问问沈子和,为何如此不给我冯家面子?大家同在一县,州治、县治又何分彼此,竟敢当着众多官员面前拒绝与我,为父又怎能放过他!”“那也不必到这种地步啊,坐下来好好谈谈不行吗?”“不行!为父怎能对一个县令低三下四,沈子和他这次别想好过,代真你休要再劝。”
冯代真叹口气,但还是继续说道:“父亲,不如让孩儿前去县衙再探探口信吧,其实您应该相信孩儿的,孩儿熟读诗书经义,州试必定名列前茅,到时候...”话还没说完,冯进便已暴怒:“闭嘴,逆子,你到底是哪家的人?为父绝不咽下这口气,你给我回书房温习,等州试之后,他沈家算个什么东西,不许你再去,否则就滚出这个家门!”冯代真哑然,却也不敢违抗父命,乖乖地退出大堂。、
见儿子走了,冯进余怒未消,回手一掏,就把心爱的茶杯打碎,茶水溅了一地,下人闻声赶来收拾,被冯进一声“滚!”给吼的六神无主,慌忙收拢碎片而出。看着心爱的宝贝就这么没了,冯进大悔,旋即迁怒沈同不已:“沈子和,我绝不放过你!”声音响彻整个房间,还好下人走时把房门关上了,不然第二天州县相斗的消息就要传遍淮县了。
县衙,敛房。
敛房就是后世俗称的太平间,是衙门专门停放治下在案件事故中死者遗体的地方。沈俶跟随张玉,踏入其中的一霎那,就感到了一种阴冷、死寂的气息覆面而来,浑身一个激灵,沈俶对于这个地方的描述只剩下一个字:“呕”。
张玉工作经历长,倒是不以为意,见到沈俶微妙的表情,出言笑道:“沈公子不必紧张,其实你的胆子算是比较大的了,就是刚开始接触到这方面,连这敛房的门都不敢进呢,气的原先的老捕头,事后差点把我屁股大开花。”有了张玉的自我调侃,沈俶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强迫自己镇定起来。
走到其中一个棺木前面,张玉指着道:“沈公子,这里面就是申元的尸首了,现在便启开查验?”沈俶点头答应,总归是要面对的,也无所谓早晚。
张玉叫来了专门看顾敛房的衙役,将棺木缓缓打开,沈俶看着他们的动作,心中默念清心咒:“有意打开,无意叨扰,逝者安息”。
随着盖子的打开,申元的尸首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只见全身浮肿,关节僵硬,浑身上下尽是尸斑,刀伤处早已开始腐烂,呈现出诡异的变化。饶是见多识广,张玉和敛房衙役看到仍是嘴角抽搐,淮县向来和平,沈同就任来仁政广施,深受百姓拥护,犯罪率更是居低不上,鲜少有人命案子,上一次记得还是一年前发生,还是过失杀人,可这申元明显是被蓄意谋杀,情形完全不同。
沈俶脸色更是“唰”的变得苍白,嘴唇也直哆嗦,太吓人了,太可怕了,妈妈我要回家啊,谁愿意来谁来吧,本少爷不玩了还不行?这刺激来的太过头了些,我这两天就给我来个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转身想到父母家人,想到温婉大方的姐姐,想到可爱伶俐的两个妹妹,沈俶深吸一口气,老子上了!
壮着胆子凑上前去仔细观察,申元的尸体浮肿之余,颜色看上去也惨白无比,旁边堆积的衣袍皱皱巴巴,明显是水浸的结果,否则申元作为一名小生意人,还不至于穿这种衣服,衣服上满是污泥和杂草,事发当夜正好有雨,死亡倒地自然会沾染上,可是...
“背部为什么也会有?这申元是背部中刀,按理来说倒地后,背上只会有水渍再无其他啊”沈俶迷惑不已,又仔细观察了良久,张玉看着沈俶反复沉思,观察,忍不住问道:“沈公子,可有发现?”“嘘。”沈俶示意张玉住嘴,又仔细盯着申元的背部半天,突然管敛房衙役要来一根长杆,忍着强烈的恶心感和恐惧,不断在这后背敲击、拨动。
须臾,沈俶连忙拿出长杆,看着带下来的东西,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张玉:“有了。”
“有发现,在哪里?”张玉忙走上前拿来察看,却见沈俶的竹竿上挂着一些绿油油的东西,好像是杂草,又好像是...
“水藻,水草。”不等张玉发问,沈俶主动说道。
张玉奇道:“那也不是很稀奇啊,因为死者被发现时正在河边,带上这东西不是很正常?”这沈公子不会是大题小作吧。
看着张玉不解,沈俶摇摇头:“带上再正常不过,可问题是它偏偏出现在了背后,张捕头你之前的描述中并没有说,附近有尸体拖行的痕迹,也就是说死者中刀应该是直接倒地,万万不可能有其他情况,那么很显然只有一种可能了。”
张玉思考一阵,道:“不是刀伤致死。那就是...”
“溺死。”沈俶抢答。
“其实我是想说,他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死的。”张玉不好意思道:“死时头朝上,凶手担心有人看出什么,就又补了一刀,又将他朝下放到,这样就有沈公子你说的这种情况了。”
又从张玉手中拿过长杆,沈俶道:“你的想法很清奇,听起来部分也对,但不是这样的。”说罢挥动长杆,指向尸体,此时的神态像极了大学生物解剖课的教授,只不过教授指的是青蛙、兔子、小白鼠,而沈俶就厉害了...虽然他肯定不是有意的。
“其一,单纯窒息而死,脸色应该呈现的是银灰色,而且因为用力过度,死者脸上会留下手印,可是,没有。”沈俶侃侃而谈:“其二,刀伤处并无异物,这点与你说的一致,凶手是时候又补了一刀。”张玉略微得意:“我还是猜的很准。”“让我把话说完”打断了张捕头的臆想,沈俶道:“你们拍拍背部,十分沉闷,再看看他的口鼻。”
张玉和衙役照做不误,张玉用长杆拍打尸体背部,诧异道:“很是沉闷啊。”“因为肺部积水,当然沉闷。”沈俶答道。敛房衙役小心翼翼地观察片刻,其中一个用着敬佩的目光,冲沈俶说道:“公子厉害,这死者的口部鼻腔尽是水草一类的东西,我等蠢笨竟然没有观察仔细,确实溺亡无疑。”
张玉拍拍手,感叹道:“沈公子真是厉害,我张玉服气。”不服不行,他自己可没有这等本事,又问道:”不知公子从哪里学的这些本事,可否不吝赐教呢?”其他敛房衙役也是期盼地看向沈俶。“咳咳。”沈俶挠挠头,道:“当然是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只不过时间太久,忘了这本书叫什么了。”看着众人的目光变得失落,紧接着道:“但是我也记住了大部分的内容,等有时间大家聚在一起,我慢慢交给你们。”“多谢公子。”众人大喜,本事多了不压身,这沈公子果真是沈大人所出,对我们这些人真的没得说,心中皆是记下来这份恩情。沈俶心中一乐,我也算是过了把名侦探柯某人的瘾了。
探察完毕,众人出了敛房,张玉找了一间屋子,沈俶也终于是绷不住对敛房的情绪,直接瘫坐于地,大口喘气不止,心中将冯进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心中发誓要狠狠报复回来,穿越者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张玉见此紧张不已:“沈公子,要不要紧,我去给你叫郎中过来。”
不管衣裳干不干净了,沈俶索性直接席地而躺,四脚朝天:“不用了,张捕头,就让我这样便好,实在是不想动弹了,你先去向父亲大人回复目前咱们调查的结果,我再想想还有什么疏漏之处。”
“好,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张玉叫过一个路过的侍女,让她在此照顾自家公子,便转身向大堂而去,沈同他们估计还在那等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