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是早已准备好的,林榛笨拙的握着笔,问道:“正好我心中偶得佳句,写在何处?”
乞巧节前夕的笔墨自是准备用来装饰花灯,此时晒场中并没有准备多余的宣纸,各家姑娘见状,纷纷涌上前去。
“林先生,写在我这。”
“林先生,我的大,选我。”
“大有什么用,林先生,选我的,你看,会旋转哦。”
林榛看着那女子手上提着的花灯,竟然真如走马灯一般,还可以绕轴飞速旋转,煞是好看,他刚想笑着接过,背后却传来一阵声音。
“不劳各位姐妹费心了,我家相公还是用自家的花灯吧。”
祝初瑶笑眯眯的拦下了林榛伸出去的手,林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有些奇怪的挠挠头。
这天气不冷,篝火还在一旁燃烧着,怎么突然感到一丝寒意。
林榛接过祝初瑶手中的花灯,避开当初写《鹊桥仙》和工笔画的三面,思索片刻布局,这才落笔。
秋夕。
林榛刚写下这两个字,一旁的祝初瑶就神色一变,心中惊呼糟糕,她忘了林榛的毛笔字写的极差。
站的远些的如梦小小等女子也一脸惊恐,安石村会写字的人中,当属陈小狗的字最丑,可看了林先生的毛笔字后,她们竟觉得陈小狗的字竟然也能挑出些许优点。
看着林榛笔下极具个性的字迹,再看看火光印射下的俊俏脸庞。
众女子心中不由升起同一个想法,说出“字如其人”这句话的先贤要是看到这幅对比强烈的场景,会不会气的从下面爬出来,找林榛算账。
那位手持旋转花灯的女子心中竟然升起一丝明悟,神色感激地看着祝姑娘一眼,这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呀,要是花灯上多了这样一幅字,她到哪儿哭去。
眼看吴良吴德就要挤开人群看到林榛写的字,祝初瑶银牙轻咬,小步上前,从身后揽住林榛,翩跹巧手覆在林榛的手上,引导他上下落笔。
“呀。”
人群中陡然响起一片惊呼,不少女子俏脸微红,从指缝偷偷摸摸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们怎么能……”
“人家是夫妻,有什么不能的,我看你是羡慕了吧。”
说话的女子看着似如神仙眷侣的二人,心中陡然泛出酸楚,说别人羡慕,自己难道就不羡慕……
小小看着陷入呆滞的林先生,忽然有些后悔方才出声要求赌斗了。
林榛身形一颤,手中笔抖点,一团重重地墨点在宣纸上晕开,此时只是初秋,穿着衣物并不甚多,身后的温润柔腻不断地荡漾他的心神。
而透过衣物传来的阵阵心跳,宣示着她的主人也并不平静。
祝初瑶沉默不语,俏脸飞霞,连耳根都染上了一丝胭红,她颤抖着呼吸,不去想萦绕鼻尖的旧旧书卷气,极力克制手心的颤动。
她眼睑低垂,不敢看他,小声在林榛的耳边说道:“静……静心运笔,我来掌控力道。”
林榛运笔不差笔法,只是用惯了硬笔,掌控不了软笔的独特力道和节奏,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落笔。
这分明是两人的第一次配合,此时却仿佛浑然天成,心意相通,一笔一划间配合默契,虽然缓慢却比之前的字迹高上不知多少个档次。
最后一笔终了,林榛长舒了一口气。
整个晒场陷入了寂静之中,周围女子的眼光俱落在林榛二人身上,不少人眉眼水光闪动。
在乞巧节临近的时候,大胆的与相爱的人共同完成一首七夕诗词,相比她们从未见过的牛郎织女,眼前的一幕给她们带来的感动更甚。
见祝初瑶依然伏在先生的背上,小小忍不住轻咳一声,祝初瑶惊了一跳,见四周姐妹投来的艳羡暧昧的目光,躲在林榛身后玉手轻掐他腰间软肉。
嘶,痛痛痛,林榛方才占了大便宜,此时也不好意思和祝初瑶计较这些,脸上不见一丝痛楚,带着一丝不满看向萧小小。
小小捕捉到先生的目光,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林榛心中苦笑,这小丫头片子……
他深吸两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感动,初瑶饱读诗书最是守礼节,为何会强忍羞涩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共同运笔,在看到吴良吴德的瞬间林榛就明白了。
场间若是自家人,献丑自然无妨,可祝初瑶不想吴良这个外人看到自家相公丢脸,于是才下定决心,纵然违礼也要保住林榛的面子。
不得不说,这种东方传统女子的温柔,男子实在忍受不了,林榛心中也颤动不已。
妻子做出了最大努力,他这个做相公的也要给她长长脸。
林榛推出花灯,将二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展示给大家,抱拳道:“吴才子,请。”
四周女子走上前仔细打量,此时的字迹算不得大成,字里行间依然透出一丝生涩,可女子都是感性的生物,加上刚才郎才女貌,神仙眷侣般的一幕,这些字在她们眼中多了一丝温情。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吴良轻轻念出前两句,神色一变,接着念道:“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四周围观的女子不太懂诗词,更写不出诗词,可并不妨碍她们欣赏诗词,拖祝老先生的福,即使是安石村的女娃,也大多上过几年学堂,虽然不太明白这首诗有多厉害,但看吴良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便能猜出来。
林榛看着额头冒汗的吴良,再次做了个请的姿势,“吴才子,请吧。”
吴良脸色铁青,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诗词,别说自己,就连师傅亲自前来估计也只敢拍手称赞,他冷哼一声,带着吴德转身就要走。
如梦和在场女子面带不屑,看都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林榛面含轻笑,淡淡的说道:“吴大才子,这就想走了,你是不是望了什么东西?”
说起来要是没有吴良,他可能这辈子都体会不到佳人的掌心温柔,可这丝毫不影响他收下该收的银子。
吴良摸了摸怀中的十两银子,这是他全家的家当,从来就没打算给过林榛,吴良不理会身后传来的重重嘲笑,低着头往家走去。
“慢着,说好的赌斗,不留下银子就想走?”
二位壮硕高大的身影堵在人群外,断了吴良的退路。
二狗和萧大郎看到这里有热闹,早早过来围观,此时丝毫不掩饰脸上的鄙视,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吴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