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宗,一座古朴肃穆的洞府中,一名须发花白,一身麻布灰袍的老者正闭目修行,他看似和凡俗的老头没有区别,但呼吸之间却是散发着强大的气势,衣袍亦随之微微摆动。
老者表情平静无比,盘坐在蒲团之上,身体一动不动,犹如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塑,这个姿势仿佛要持续到地老天荒。
突然,老者的紧闭的双目猛然睁开,他的眼睛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清澈,而此刻他的眼中绽放出惊异的色泽,死死地盯着檀木桌上那枚闪烁着红色光芒的剑形玉符。
“灵符激活,便说明我已归来,但境况如何我也无法预知,师弟若还没有飞升,切记循着灵符,它会带着你找到为兄。”
墨渊眼中露出复杂的光芒,但很快便眼神一定。“师兄,你飞升前留下的灵符居然真的激活了。”
随即老者站起身来,将一道法力注入玉符,玉符顿时红光大作,“嗖”地一声便从桌上飞起,窜出了洞府。
“或许师兄这次回来能解开渊心中的疑惑,唉。”留下一句不知是悲是喜的叹息,表情复杂的墨渊架起法力,周身生出丝丝旋风,御风而行,紧紧追上了飞驰的灵符。
洞府一时间重归寂静,只是挂在墙壁上被御风术影响而颤动不止的画像证明了主人才离去不就。
画像上是一名左手执剑,面带微笑的俊逸青年,仔细看去,分明与顾寒枝有几分相似。
…………
“这就是拥有身躯的感觉吗?”
顾寒枝,又或者说涅有些新奇地自言自语着,与此同时身体僵硬地动作着,适应着这个躯体。他仿佛一个拙劣的机器人一般,举手投足一顿一顿,机械而又迟缓。
但男子似乎对于这种事情十分喜悦,脸庞上露出了一个机械而又僵硬的笑容,对于没有躯体天魔而言,这一切都十分有趣。
“呵呵,顾剑臣,你的几番算计,没想到是为本座当了嫁衣。”涅喃喃自语道,吞噬了那缕分魂,他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哦,不对,蝶和本座讲过,凡人是不自称本座的,本座应该自称‘我’,对,‘我’,‘我’。”青年像是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从今日起,本座,哦不,我就是人了,我的名字是……顾寒枝。”
片刻过后,顾寒枝已经完全熟悉了这句身躯,虽然动作依旧有些不连贯,但与刚刚连幼童都不如的身体协调能力相比好了太多。
“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呢,该如何作为一个人活着呢?”
顾寒枝眉头微微皱起,面上浮现出苦恼之色,作为天魔界第六天魔主,在没有遇到蝶之前,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所会的只有杀戮——不断吞噬其他天魔,强大自身。即使在百年前吞噬了一个主动向他发起攻击的,名为顾剑臣的一个强大天魔,吞噬了他的部分记忆,他依旧有些手足无措。
“兀那妖孽,你在做什么!”
突然,一个悦耳的女声在顾寒枝耳边炸开,顾寒枝迷惘地抬起头,只见一男一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堂之中,出言者应该便是那名女子,而此刻她手中握着一本书籍状,质地如玉亦有金属质感的器物,一脸紧张的盯着顾寒枝,紧张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惊诧与厌恶。
“这妖孽虽修出人身,竟还是不知廉耻。”
祈星进入大堂时,看到顾寒枝正在上下抚摸自己的身体,脸上一副满意的表情,少女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由得这样想到。
“喂,问你话呢!你这妖孽,此地发生了什么?这些人是谁杀的?方才天空的异象是什么引起的?在不说话,我就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了!”
眼见顾寒枝还是没有讲话,反而是直直的紧盯着她,目光仿佛火焰一般炽热,祈星不禁感到有些羞恼,凶巴巴地说道。
这就是真正的女人了吧,可真漂亮,她应该是除了蝶以外最漂亮的人了。
顾寒枝不由得这样想到,浑然忘了祈星是他遇见的第一个人类,天魔界的蝶也只不过是人类外形的魂体罢了。
“看来你是没有把我的话放在耳中!”
祈星秀眉一蹙,她很生气,从来没有人敢无视她的话语,更没有人敢用这种登徒子般的目光看着她。
女子手中的法器预示出了她的心情,道书从她手中升起,亮起冰蓝色的光芒,释放出一股神秘的波动,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都下降了几度。
“祈星,住手,他不是妖魔,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一旁观望许久的青年终于开口了,他的双目与是与常人不同的、微微亮着微光的湖蓝色,方才他正在用秘术仔细观察顾寒枝的底细,现在他终于确认顾寒枝是人类无误,并且还确认顾寒枝一名修行者。
“哼,祈月,你别拦我!就算这家伙是人类,估计也是魔道妖人!”祈星愣了愣,她知道祈月的判断从来没有失误过,但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非要好好教训顾寒枝一番。
少女正要催动法力,但道书却失去了反应,恢复了平静,落入祈星怀中。
“祈月,你——”
祈星气鼓鼓地转头瞪着祈月,但看到祈月的双目不知何时已经变成金色的时候,神情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好嘛,哥,我听你的。”
“乖,回头我带你去星罗城的修行者集市,你下山前不是一直想去吗?”
祈星不再说话,像是妥协了一般,不过俏脸布满了冰霜,有些愤愤地看着顾寒枝。
祈月满意地点点头,与转过身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向顾寒枝交涉起来。
“这位道友,在下祈月,身旁是舍妹祈星,路经此地,方才被此地的异象所吸引,不知可否告在下此地方才发生了何种变故?”
顾寒枝听到声音,才从目光从祈星身上移开,当看到祈月之后,他眼神一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该怎么回答呢?
顾寒枝有些苦恼,细细回想蝶所传授的“做人”的经验。
“道友?”见顾寒枝陷入了思索,祈月出声提醒。
“……这位仙子,在下顾寒枝,幸会幸会。”
场面顿时陷入了石化,祈月脸上和煦的笑容有些僵硬,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抽动,而一旁的祈星夸张地咧开了小嘴,难掩笑意。
“哈哈哈哈,仙子,哈哈哈哈!祈月,你听到没有,他叫你仙子!哈哈哈,怎么会有这种傻瓜,你的穿着明显是男性呀!哈哈哈,仙子!哈哈……”
祈星都快笑出了眼泪,甚至有些佩服顾寒枝,头一次有人能把祈月膈应成这样,她忽然觉得这家伙还是蛮有意思的。
是个呆瓜。这是祈星初见时对顾寒枝的印象。
“在凡界,男性修行者普遍都会称呼女性修行者为仙子。当然,并不是说女性修行者的境界已成仙,而是男性修行者在表达一种亲近,讨好的意思,大部分的女性修行者都会乐于这样的称呼。”
“所以,如果是在凡界,我应该称呼你为蝶仙子?”
“……未尝不可。”
回忆起过往与蝶的对话,顾寒枝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个祈月,明明比祈星更漂亮呀。
“我说错什么了吗?”顾寒枝甚是疑惑,一副不解的表情。
“……在下,在下是男性,道友莫要开玩笑。”祈月想要发作,但看到顾寒枝的疑惑不似作伪,只能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回应道。
“不能生气,你是业天宗的‘月’,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业天宗,要保持风度。”祈月心中如此提醒着自己。
“什么?你是男性!”顾寒枝大惊失色,他以为只要是想蝶一般让他觉得美丽,生出喜爱之意的人类就是女性,“敢问仙子……道友该如何区分男女?”
此话一出,祈月再也无法维持笑容,“道友与在下有何仇怨,月之前从未见过道友,道友何故再三捉弄在下?”
祈星看着祈月身体微微抖动,气闷的样子,笑得更加欢乐了,这个叫做顾寒枝的呆瓜,是上天派来捉弄祈月的吧!
幸灾乐祸的少女眼角已经弯成了月牙儿,她忽然有些期待顾寒枝接下来的话语了,最好这个呆瓜能再说出一些石破天惊的话语。祈月难堪的样子,今日以前她从未见过,少女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还想教训顾寒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