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书楼一层的窗边,眺望过去,见环绕亭台的溪水边,有人盘膝坐于大石之上,月光皎洁,倾泻在溪水之中,水边的矮树开着细小的花,时不时的飘落下来,侧目间我隐约看见那人脸上的面具,他红色的衣衫广袖流云,手指在膝上那张琴上轻轻跳跃,动人之乐便从那指间流淌而出,溪水仿佛成为自然的节拍,和那曲子奇妙的应和。我靠着墙壁,蹲坐在地上,闭上眼睛笑了,他还是来了,将这样的曲子弹给我听。一时间,脑子里冒出一句话来:美人如画将那花容颜儿半掩。想来这不是在调戏他么?
我原不知他也会弹琴,更不知他的琴曲能够如此打动灵魂,他的外在表现无不在向人诉说他的不学无术身无长物,但身份转换,他便成为一个世间难得的男子,而这样的男子竟是我的夫,这才是最让人感动的一件事吧,因这世上有太多美好的女子,他却只选了我。
我震撼明明是一首简单的曲子,却能被他弹得如此绵长,而当乐曲在一个颤音之后戛然而止,我又觉得这曲子似乎又太短了,好奇地偷偷勾头看,不知什么时候他身边多了一个白衣女子,就着月光,能辨认出是那日在陌江城内见到的娇媚女子,不得不说,我对她的样貌记得这样清,就是因为她长了那么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即便我是个女子,也是这样一眼过后便能印象深刻。
她俯首站在他身侧,专注地看着他,不曾移动半分,他站起身,未见他与她说什么,只将琴递给她便拂了衣袖离开了,她抱了琴,随在他身后,他仿佛是向我这边望了一眼,我心虚地缩回身子,不晓得他有没有望见。过了一会儿再看,那一红一白的影子早就没了踪影。
那女子就竟和他什么关系,深夜里还处在一起!我自然是相信他的,只是我选择相信男人,便就不能再相信女人,我怕那女人对他意图不轨……
想来想去,总觉得憋闷,月色大好我却无心欣赏,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无奈,还是看那本奇书的好,免得浪费了这大好的时光,虽然也未能专心地看罢,总好过睁着眼睛发呆。
早上醒来,揉揉惺忪的睡眼,犹记得昨夜是坐着看书来着,想不到早上起来竟是平躺在榻上睡着了的,貌似还睡的很安稳,真是奇怪,难道我不知不觉间修炼了睡功?混沌中还知道自己躺好后将被子盖好?会不会是他为我盖上的呢?我捉着被子的一角,痴痴地笑,但又一想,他昨夜和那个妖狐狸一般的女子走了,这么一想又沮丧起来,恨得咬牙切齿。
罢了,他能与那女子在一起,是因为他对她没有感觉,不然他早就病重了,而我不见他,正是因为他在意我,会因为我而影响病情,这该死的变态毒是谁下的啊,简直就是严打恋爱的药嘛,若是再良性一点,我觉得完全可以用来推广抵制早恋,想起前世里看到那街上情侣身上的校服级别越来越低,直觉这些孩子们让我们这些大龄剩男剩女情何以堪啊,扯远了,我不过是想表达一下我对林三是多么有影响力,而映射出他在这种毒药的控制下对我是多么的情深,虽然他不曾说,可我却已经知晓了,他病得有多重就有多在乎我,他毒有多深对我的情就有多深。可我宁愿一辈子猜他的心意也不愿他受苦……
他看起很好,至少没有像那几日连步子都是缓慢沉重的,昨夜他离去的背影似是轻盈了许多,如风中的魅影,飘然而至,悄然离开,虽然靳星说他中毒已深,但我相信,很快医仙就能制出解药,而我们终会一生一世长相守。我将怀中的相思勿忘取出放在手心里,紧紧握住,整理好一切后匆忙地去找医仙,林三他在等我啊,我一定要快,快一点帮医仙找到所有的药材,快一点得到那五色鹿角,所有的一切都要快一点,快一点,越快越好,我怕自己等不及,更怕他等不及。
医仙看上去并不着急的样子,我每一次的催促和问询他都会说这件事不必我操心,特别是关于五色鹿角的事,他说他会解决,我虽面上不曾问他,可我却不得不考虑如他分析,这五色鹿角到底如何得手,并不是我不相信他,而是我左思右想都不能探出他身上会有什么是慕容煜感兴趣的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他一再告诉我不要急,我就更急切地想要自己动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种感觉在前世里简直就是一种本能,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而是不得不一切都靠自己。
靳星一去多日,终于回来了。
我以为自己待在百花谷里永远都没有办法靠一己之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找到慕容煜,向他要五色鹿角,但也未必尽然,因为我不能见他,并不代表他不能见我。
“夫人,靳星幸不辱命,带了他们来与夫人团圆。”靳星与我客气起来,这一声夫人已经很久没叫过了。
“靳星,你叫我夫人,可是当我是谁的夫人?”我挑眉握了一盏茶,淡淡地问他。
他愣了一愣,倒是笑了,又道声太子妃。靳星的笑难得一见啊,我心下有几分猜疑,手腕一顿,茶碗自手中飞出,急速地下落,他动作也是极快,移开一步,伸手挡住茶碗,在落地的一霎稳稳将茶碗拿在手中,略微起递给我时,拇指碰触我的手背,有粗糙之感,更加重了我心中的猜疑。
如果我猜的没错,“靳星”已经不是靳星了。我道了声谢,装作要饮茶,茶碗覆在面上时,偷偷瞄见他唇边的一抹笑意,令人心生寒意的笑,倒不是因为靳星的相貌冷冽,令人恐惧,只是这笑太过诡异,本身就让人觉得凌厉。那一张脸虽是靳星的,然,那双眸子可张扬的很呢,眼角的痕迹虽抹去了,但一个人若是伪装成另外一个人,眼神总是改变不了的,除非嘛,除非他是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