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茫地看着他，说：“困。正事还是晚上做得好，精神。”他看了我一眼，脸上极是认真，身子却是一抖一抖的，说：“为夫自然知道你困，所以还是去榻上睡好，睡足了，晚上精神。平日里做的都是些闲事，娘子有什么正事要做？”
被笑了，我打个哈欠正要回他一句，却听得哗啦一声，几十本书从自行打开的柜子里掉落出来，紧接着竟是雪儿，她从一堆书里爬出来，舒展舒展娇小的身子，怨道：“我一个人让他们那么多人找都找不到么？怎么谷外的人都这么笨？”看到屋里还有我们两个人时，反倒好奇地问我们：“少廷哥哥，苏莺姐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该我们问你吧，雪儿！
我和林三对望一眼，对这小姑娘甚是头疼。
“雪儿，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论辈分你该叫我声师兄。”林三好笑地看着她头发毛毛的样子，我欲从他怀里跳下，却被他抱在怀里紧了紧。
“切，你那点医术还比不过我一分，雪儿才不叫师兄呢，少廷哥哥就是少廷哥哥。”雪儿对他挤个鬼脸，看来，对医术的水平要求很高啊，态度也很严谨嘛。
“嗯，有道理，我还真没看出来你也是医仙的徒弟。”正儿八经地搭脉半天，却什么都没诊出来的人，比江湖游医都逊色几分……我赞同的对这雪儿点了点头，雪儿得意的晃着小脑袋对我比划比划竖起的大拇指。随即我又转而对林三奉上嘲讽的一眼，林三看了看我们，哭笑不得。
“少廷哥哥，你们，这是要打架么？”雪儿咬了咬手指甲，娥眉蹙起，问。
“打架，为什么打架，我们不……”我奇怪着我与林三如此甜蜜温馨的动作怎么在她眼里就成了敌对的了，想说不是，却被林三打断。
“雪儿你先出去。”
“不打架么？以前雪儿在风月楼的时候，看那些男子骑在女子身上好凶的样子，女子大喊着救命，可可怜啦，凤妈妈还拦着雪儿不让雪儿英雄救美。少廷哥哥，你千万不要欺负苏莺姐姐，不然雪儿可不会顾念同门之情。”雪儿说得义愤填膺，对着林三晃了晃小拳头。
我大概猜出个十分，先问她：“雪儿之前怎么会在风月楼？”
“雪儿给少廷哥哥治伤啊，少廷哥哥说那里最安全。”雪儿看着我，像是在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我苦涩一笑，不敢去看她明亮的大眼睛。
“谁告诉你说那些男女是在打架？”我感觉始作俑者的那个就在身旁。
“少廷哥哥啊，说打架太不好了，不让雪儿观看。”果然是。
“咳咳，雪儿，先不说这个了，你先出去，看看那些还在找你的人，笑笑他们。”林三微闭着眼睛，看起来头疼不已。
“也对也对，雪儿这就出去，笑他们去。”雪儿单纯，怕是没少被林三哄骗，此刻拍着手，轻跳起来，作势就要出去笑别人了，刚转身没走几步，却又折返回来，从腰间的藕色小囊带里翻出个拇指大的白瓷瓶往桌上一放，说：“少廷哥哥，这个药你记得按时擦，就不会流脓留疤了，你以前那些伤不都是涂了这个么，真是的，雪儿不管你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雪儿！我知道了，快出去吧。”林三吸了口气，打发她走。
以前那些伤……他胸前的伤不是唯一的一处么？
雪儿撅着嘴巴冲他扮个鬼脸，又对我笑了笑，这才一蹦一跳地出了书房。我垂了眼帘，靠在林三怀中不语，他也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我与他淡默的呼吸声，深深浅浅。
林三轻轻将我放在床榻上，我翻过身背对着他，佯装睡了，可他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贴着我躺下。我心里本欲装作不在意地样子，像平常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不逼自己也不逼他，可身体的反应不是这样的，他一躺下我就向里移动一些，和他隔出些距离，如小孩子生闷气那般。
他向来不是好打发的主儿，我向里移，他便向我移，每每都要与我的背贴着才行，眼看我就要没有前路，林三他突然翻身搂住我，说：“没路了，苏莺。”
我有一瞬间觉得他这话似在一语双关，可惜我能看到的只有眼前。
“没路了，苏莺。”他贴在我身后，低低重复着，说出的话都吹拂在我的耳边，丝丝凉意穿过云鬓。他一向嬉笑挂在脸上，不见有几分正行，如此低沉而又透着悲凉的声音，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心里一阵发紧。
“苏莺，我九岁那年被扔在百花谷，一待就是十年。十年……那十年，是我最轻松惬意的一段时日，若不是有雪儿陪在我身边，我或许没办法活到现在……”林三说这话时，语气就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只是提到了雪儿，微微有些动情，又说：“呵呵，雪儿她许是自己都不知道，她有能将死人救活的本事。”
我身子一颤，闭了眼睛，声音里有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冰冷：“你若喜欢雪儿，纳她为妾又有何难，我去禀了老夫人，正好合她老人家的意。”
林三没有说话，却突然咬上我的脖颈，深深一痛。我连连抽气，仍是背对着他，道：“你要咬死我啊，也好，省的委屈了雪儿。”
“也好。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杀了你，这样……我还是我。”他收紧了手臂，将我的肩箍得生疼，我感觉快要被他揉碎了，疼得眼泪扑扑直掉，听了他这话终于忍不住翻转过身子，在他胸前捶打，边打边哭，连带前几日归宁后积郁的压力一并爆发，失控地大叫：“你就是要让我痛是不是？我很痛！我很痛！你开心了是不是？”
是很痛，脖子痛，肩膀痛，心，更痛。我都决定和你一起走下去了，为什么总是瞒我，为什么好像大家都知道了，只有我像是个局外人，君易华，陈伯，靳星，雪儿，有没有更多的人在你的故事里，单单除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