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义妁让阿宝吃了点昨晚的饭菜才去酒楼帮忙。阿宝心里似乎还是难过,不像平日那样快乐的说话。
中午的时候,小柯来酒馆找义妁。
“不用看药铺?“义妁见到他,疑惑的道。
“今天休息。“小柯笑着道。又道:“你们吃饭了吗?“
“已经吃了。“义妁道。
在一旁玩的阿宝一见小柯过来,便立刻跑过来。
“阿宝,中午吃了什么?“小柯摸了摸阿宝的头道。
“吃了青菜汤饭。“阿宝道。
“好吃吗?“
“……好吃。”阿宝犹豫一会点头。
“阿妁,你真辛苦,都吃不上一点好吃的。”小柯对义妁道。
“我觉得很好,有些人还吃不上饭。”义妁道。那几年随着阿翁到处走,见了很多吃不饱的人,这个地方比起其他地方已经算是富裕了。再穷的人多半也能食饱饭。
“你真容易满足。”小柯笑着道。
“这不叫容易满足,应该叫懂得知足。”义妁纠正道。
“又这么一本正经的,明明比我小四五岁。”小柯道。
“小柯,你不用看店吗?”阿宝道。
“今天休息啊,姐弟两连问的话都一模一样。”小柯笑着道。
“丫头,过来收拾桌子。”远处老板娘道。
“来了。”义妁回应道。
“姐姐,我想跟小柯哥哥去玩。”阿宝道。
“不会影响我,我也挺喜欢和阿宝玩的。”小柯先说道。
“可以,但是要听小柯哥哥的话。”义妁道,想来阿宝总是一个人在一旁玩玩腻了。心里却还是有点不放心,因为阿宝好像还在生她的气。
小柯看天气甚好,便带阿宝去溪边抓鱼了。他抓,让阿宝在岸上捡。好不容易半天才终于抓了两条。阿宝看着觉得他厉害极了,竟然能钻进水里去抓鱼。
“小柯哥哥,你的父母呢?“小柯甩着头上,耳朵里的水上岸。阿宝对小柯说。
“从来没有见过,许是都死了。“小柯道。
“我也没有见过阿母,阿母应该也是死了。但是见过阿翁。“阿宝道。
“我知道。“小柯道,便摸着身上的水边晒着太阳。然后拿起衣服穿上。注意到阿宝的神情有点怪怪的。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多想了。
“阿宝,你怎么了?惹你姐姐生气了吗?”小柯走过去道。
“不是,是姐姐的错。”阿宝道。
“阿妁?怎么会?肯定是你瞎胡闹。”小柯道。
“是姐姐,都是因为姐姐离开了,所以阿宝才见不到阿翁。也不能好好玩儿。”阿宝道。
“说说看。”小柯边用外套擦着打湿的头发边说道。
小柯听阿宝说了后,让阿宝的头上吃了几个手梨。
“阿宝,你真不懂事。你姐姐也真太可怜,辛辛苦苦累的要死照顾你还要被你埋怨。”
“姐姐可怜吗?”
“当然可怜,她才多大,又要照顾你,照顾自己,还要起早贪黑的工作。你想念阿翁阿母,你姐姐难道不想吗?”小柯道。
“想。”阿宝点头。
“你不能为那点小事就乱发脾气,万一姐姐有一天也不在了,到时你才知道想她。”
阿宝不做声了。他只是有一点点生气,并不是真的埋怨姐姐,他一直都知道姐姐很辛苦。
像往常一样将桌椅板凳都擦了一遍,酒楼全都打扫了一遍,碗筷也都洗了,水缸都提满了后。义妁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酸酸的筋骨,问了老板娘再没有什么吩咐之后。便立刻离开酒楼,却不是往家走,而是往相反的方向。她是去接阿宝。
到了药铺,只见房门紧闭。义妁转了一圈,喊了几声,都没听到里面有人回应。想来小柯应当是带着阿宝去别处玩去了。去哪儿了?义妁在乡里孩子长玩的几个地找了。孩子们告诉她,阿宝不在,也没有见过。义妁莫名有点担心起来。
走着走着遇到大贵。
“大贵,有没有看见阿宝?”义妁道。
“阿宝和小柯哥往溪边去了。“大贵立刻站住脚回答道。
“溪边?”义妁皱眉道。
“嗯!阿宝高兴的说要去抓鱼。”大贵道。
“谢谢!“义妁道,说完便立刻跑了起来。心里对于小柯擅自带阿宝去溪边十分生气。
才跑到半路,便看到两人各用草提着两条鱼迎面走来。
阿宝见到义妁,也立刻跑了过去。小柯说的有一天如果姐姐也不见了的话,说到他心里了,他不想要姐姐也不见。
“阿宝,姐姐说了多少次,没有问过姐姐绝对不能去山上,更不能去水边!“义妁对跑过来的阿宝训斥道。
“我们抓了鱼,今天有鱼吃了。“阿宝忙道,并高兴的将手里的鱼举起来。义妁一把抓过那鱼扔掉了。
阿宝立刻抿嘴哭了。
“不准哭!“义妁道。
阿宝抽泣的抿着嘴呜咽着。
“阿妁,阿宝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你也不要生气了。”小柯道,他以为义妁发火是因为阿宝不理解她。
“小柯,你怎么可以不问我就带阿宝去溪边?!万一阿宝出事怎么办?!”义妁道。
“这…”小柯一时语塞。
“姐姐,对不起,不怪小柯哥哥,都是阿宝的错。姐姐不要生气……”阿宝哭着道。
“阿宝,以后要是你还不问我就去水边还是山上玩,我再也不理你了。姐姐也走了!“义妁道。
“姐姐,阿宝不要姐姐走!….”阿宝嚎啕大哭起来。
“阿妁,这次是我没有考虑好,你不要生气了,对不起。你不要骂阿宝。”小柯忙走到义妁身边道。
“小柯你当然有错,你不带阿宝去,他也不会去,你又不是两三岁。不想想你去抓鱼的时候,万一阿宝摔到水里怎么办?我知道你会水,但不能保证就完全救的人安全。阿宝虽然听话,说什么都听着,但是他只是个几岁的孩子,很容易分心,万一看到什么跟过去落水怎么办?!”义妁道。此时她真正感受到阿母当时着急担心的心情。山野河川池塘对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而言真的太危险了。人死了,一旦没有了呼吸就会变得冰凉,再也无法活过来。这世上没有起死回生的药。不管多舍不得的人,死了就死了,再也找不到,再也见不到了。
小柯无言以对。心里想阿妁平时娴静,但是发起火来也是真的很恐怖,他都有些真怕。
阿宝哭着跟着义妁回去了。
阿宝因为害怕饭也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也是一直不做声。义妁意识到自己话说的太重了,对小柯也太无礼了,他完全是好心陪阿宝玩。也许是因为阿宝闹脾气,闹脾气的事也是她无可奈何的心里痛,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会这样。
“阿宝,对不起,姐姐刚才太凶了。”义妁对端着碗却没有什么继续吃的意思的阿宝道。
“阿宝,姐姐害怕你出事,所以才会那样凶,希望你能明白。“义妁道。
阿宝点头。
“阿宝,虽然你没有见过阿母,但是阿母是天下最爱你的人。”义妁道。
“姐姐,阿母是死了吗?”阿宝道。
义妁愣了一下,随即道:“是的,阿宝。”
“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是吗?”
“是这样。”
“阿母为什么会死?”
“因为一些原因。”
“什么原因?”
“阿宝关于阿母的事,你只要记住她是天下最有趣又温柔的人,如果阿母在的话她愿意为阿宝做任何事。你的阿母就是这样一个人。”义妁道。
阿宝笑了点头。
”阿翁也是,他也是愿意为阿宝做任何事的人。“义妁道。又道,“阿宝,知道为什么我和阿翁都叫你阿宝吗?”
“不知道。“
“宝,就是珍宝。阿宝是家里的珍宝的意思。大家都最喜欢阿宝了,即使他们暂时不在身边阿宝是珍宝的这件事也不会变。现在阿宝也是姐姐的好弟弟,姐姐的珍宝。“义妁道。
阿宝听后伸手,挠了挠头开心的笑了。
”姐姐,我们一起等阿翁,慢慢等,耐心的等。只要有姐姐在就够了。“阿宝道。
”阿宝真懂事。“义妁道。
“阿宝不懂事,阿宝还惹姐姐生气,以后阿宝一定不会这样了。“阿宝道。
”姐姐没有生气,阿宝。阿宝这么懂事听话,姐姐怎么会生气呢?“义妁道。
”阿宝到姐姐那么大了一定也要和姐姐一样懂事,一样听话。“阿宝道。
”阿宝就这样就好,阿宝是阿宝,姐姐是姐姐。阿宝就这样开开心心的就好。“义妁笑着道。
阿宝笑着连连头。心情一好,又开始吃饭了。
”谁还能再吃一碗?“义妁看着已经吃了一碗的阿宝笑着道。
”我,我!“阿宝忙举起碗喊道。这两天也没怎么吃东西,也是有些饿了的。
”姐姐,过年,我们可以去县里玩吗?“阿宝端着义妁给他又盛了饭的碗看着义妁道。县里有点远,若是去,靠走的话,他们恐怕得走两天两夜才能到达。不过这点对他们两人而言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阿宝,想去玩吗?“义妁道。
“想去!大贵说,县里有很多好吃的,很多好玩的。”阿宝忙道。
“那,我们过年的时候就去一趟,姐姐现在努力多存点钱,到时候,就可以买很多很多好吃的。”义妁道。她想等弟弟再长大一些,她便打弟弟离开去县城里给人看病挣钱让弟弟过好点的日子。
“真的吗?太好了,姐姐。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阿宝眼睛亮程程的兴奋的道:“姐姐,阿宝也会好努力的以后多摘点野菜,野果。这样我们就可以多存点钱了,过年去县城,姐姐和阿宝就可以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义妁看着开心的阿宝笑了点头。她现在身上没什么钱,她一个月能领的钱不多,添置这些日用品,每一样都是她勉强的存了两三个月才买来的。不过县城里,确实是很热闹吧。虽然抵不上长安的街,但是肯定也有很多好吃好玩的。阿宝从来没有去过。虽然阿翁带着他们有在县城待过一些日子,但是那时阿宝太小根本就不知道。想着县城里好吃好玩的,带着阿宝去见识见识,吃点平日里都吃不到的东西时,一时她内心里充满了期待。
日子在平稳的中过去了几个月,平稳中多了一份小小的期待与欣喜,义妁努力的攒着钱。
不过每当夜晚时分,躺在木屋的阁楼上,看着远方的星星,她还是不免总想起以前的日子。那些与父母在一起的快乐的日子,想起亡故的阿母,想起生死未卜的阿翁,想着阿翁会不会来?这样想着想着便会强烈都怀念起以前的日子来,那时候,她根本不知道何为悲伤,不知道何为恶,不知道何为痛苦,她的周围是善良的父母构建的仙境般的美好的世界,环绕她的是慈祥和睦善良的父母,是各种纯洁的奇珍异草,还有举父太公陪着玩保护她,她喜欢那样单纯的世界。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她一直很努力的生活着,她觉得或许经过自己的拼命努力,她可以带着阿宝再那样生活,阿宝也可以过那样的生活。然而内心深处,她却是明白的,没有阿翁阿母举夫他们,那样的世界永远也不可能再次出现了。她的心也因此留下一个永远填不满的缺口,三不五时的让她无来由的觉得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