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个月中的休息日。本来可以带着阿宝或许还可以叫上小柯一起去山上挖野菜,山下玩的。然而,目前的情况,她根本无心做任何事,只希望能看到或者有谁能告诉她,她要怎么做,阿宝才能好。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换药了,这次她用陈皮,丁香,柯子,青皮,甘草研为末煎之给阿宝服用。半个多月了,阿宝虽然止住了咳,然而身凉,气虚仍旧未好,脉搏也依然细微。更让义妁忧心不已的是,仅病这些日子,阿宝却消瘦了许多。她不知道阿宝是生了什么病,看着没食欲,没有精神,日渐消瘦的阿宝,义妁感到无能为力。
让阿宝喝了药后,义妁坐在灶前往炉灶里添柴火,她看着消瘦枯燥的阿宝趴在门前干草上结草玩。心里十分难过,她想到要是阿翁在的话,肯定不消一两天就能治好阿宝的病。
柴火在灶里燃烧着,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义妁从坐着的方石上站起来,她揭开木盖,伸手试了试水温,后又盖上。
她将烧开的水用瓢一勺一勺倒入木盆里后,便像阿宝走去。
“阿宝,来去洗个热水澡。”
阿宝转过头,嘴里嚼着一根干草,站了起来。
“阿宝,不能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姐姐不是说过了。”义妁拿掉阿宝口中嚼的湿湿的干草说道。
阿宝点点头。
脱好衣服后,义妁再伸手试了试水,又加了半瓢2冷水进去。
阿宝踩进木盆里坐下。
义妁给他搓了背。
“阿宝,告诉姐姐哪里不舒服好吗?”义妁搓着阿宝肩胛骨突出的背说道。
“姐姐,我没有哪里不舒服,阿宝只是觉得没力气,手脚冷冷的。”阿宝说。
“阿宝要多吃点饭,那样才又力气啊。”
“阿宝吃不下。”
当用棉布擦着阿宝的肚子时,她觉得阿宝的肚子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义妁让阿宝站起来,在阿宝的肚皮上沾了些水,摸了几下。不是她的错觉,阿宝的肚皮确实是看起来好像变薄了似的。
义妁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却突然舒了口气。
她用干衣服裹着湿漉漉的阿宝,把他抱出木盆。让他像往常那样站在干草上,就着干衣服将他身上的水擦干了,给他换上干净衣服。这一系列动作,她都做的很匆忙。
“阿宝,坐着。姐姐知道阿宝该吃什么药了。”义妁让重新换好干净衣服的阿宝在干草上坐下后,说道。
阿宝疑惑的伸手挠了挠头,他对自己生病了的意识不大。
义妁在干草药里翻找着。
“阿宝,你在这儿不要乱走,姐姐去一趟药铺马上回来。”
“好。”,“要快点喔。”阿宝说道。
“姐姐很快回来。“义妁道。
说完,她便急急忙忙飞快的跑了出去。
“张老板。“义妁喘着气说道,义妁将身上仅有的150个榆荚钱放在柜台上,“我只有这么多钱,能不能给我些当归,芍药,细辛,通草,吴茱萸,大枣?”
“没问题。”,“怎么了?”
“张老板,我改天像你解释。”义妁道,“能不能快点,阿宝在等我。”
“说的是。”张老板说,急去抓药。
“谢谢。”义妁忙像他鞠了一躬道,便赶紧飞跑回去。路上遇到挑了一担干柴的小柯和她打招呼,义妁只是摆摆手,狂奔着。
“……”小柯看着她迅速消失的身影笑着。见她这样着急的跑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了弟弟阿宝。
听到声音,一个人影急忙躲入旁边的草丛里。不一会儿,义妁便从那草堆飞奔而过。
一到家,她就急急忙忙洗了药罐后拣出家里的桂枝,甘草,生姜与从张老板那儿得来的药,酌量放入药罐中煎煮。
煮取三升,去滓,让阿宝喝了。
不过多久,阿宝便说想解手,义妁便带他去了外面。
然而当阿宝站起来时,却突然吓得大声喊她,义妁赶紧出去。
原来阿宝的大便中有大量蠕动的白色细小蠕虫,义妁一看顿时浑身也起了鸡皮疙瘩。心下却松了一口气。她记得没错,在长安时,曾有一老爷带着小孙子来看病,她听得阿翁说那小孩肚里有虫子,腹皮菲薄。当时她并未仔细注意那小孩子,只是阿翁说肚里有虫这几句话让她印象深刻,当时她觉得很不可思一个人肚子里怎么会有虫子呢。
义妁帮阿宝擦了屁股,洗了干净了。挖了些土将粪便埋起来。
“阿宝不要怕,大家肚子里都有这些小虫子,只是阿宝的比别人稍微多了一点点。所以阿宝才不舒服的。”义妁提着木桶,一边牵着阿宝的手走回去时说。
“真的吗?”
“真的。”
“姐姐也有吗?”
“有啊,但是姐姐肚子里只有一点点。”
“为什么?”
“因为姐姐不乱把东西放嘴里吃。”义妁笑道。
阿宝听了缩了缩脖子。
“阿宝以后也不会乱吃东西了。”
“这才听话。”
“姐姐,阿宝还会拉小虫子出来吗?”
“嗯……应该明天还会有吧。”
“阿宝怕。”
“不怕,拉完了就再不会有了,只要阿宝不再乱吃东西。”
“嗯!”
这时却有一个人悄悄的将那土抛开,看到那些细小的蠕虫,笑了。
第二天,张老板让小柯将那钱又还给了义妁。原是昨天夜里,他看义妁行色匆忙,不便推辞她给的钱,怕耽误时间。义妁却坚持让小柯换回去,并让给了小柯几扎晒干的甘草带回去张老板,以做答谢。小柯拗不过义妁,只得连着原本要退的那钱和几扎甘草拿回去给张老板。
义妁虽然在存钱,但是却不愿意欠别人太多人情,别人帮了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够给出的回报她一定会还上。小柯说的一句话,让她心中又开始觉得那些人心中存着大善意。小柯说他觉得像自己这样的孤儿根本不会有正经人愿意雇用自己,但是张老板让自己当了伙计。明明还有很多人可以雇佣,但是张老板却选了我,所以我很感激,我以为那定然是老板的善心让我有口饭吃,有地方睡。
义妁之前以为自己与老板娘互不相欠,但小柯的话让她知道自己还是欠了老板娘的。因为老板娘在所有人嫌弃他们时让她有了饭吃。她早也又在心里开始承认老板娘还是张老板都对她与阿宝有恩。所以才会在阿宝生病时去求张老板,因为心中相信张老板愿意帮帮他们。相信他们的善意的义妁心中依然坚持的秉承着自力更生的不求人的信念,但实在需要帮助时她也会低下头求人。她记着阿翁在身边的时候,曾对一个沿途帮助过的倔强少年说过: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人确实都不能心怀依赖他人的帮助的心思,我以为最终能解救自己的最后都只有本人,而将旁人的帮助当作理所当然,一味的依赖善心人的帮助,便失去了自己作为人生活在这世上的意义。但人也是相互依存的生物,难免有依赖他人帮助的时候。确实需要他人帮助,而这种时候正好有人善意的伸出手,那么不逞一口无谓的意气心怀感激的接受别人的帮助也是一种勇气,更是一种美好的信任,这就是人……
小柯挑着一捆木柴来到义妁住的破木屋。他放下木柴,往四处看了看,跳起来看了看阁楼,发现义妁还没有回来。因而在木屋的门栏上坐下等他们回来。
在太阳沉到山后时,姐弟二人回来了。老远的,他看到那两人,便站起来挥舞着手打招呼。阿宝一看到小柯,便笑眯眯的跑过去。
“今天不要看药铺吗?”义妁说。
“不用,今天那马方士来药铺,所以老板让我先回了。”小柯说,“我给你们带了木柴。”
“谢谢,其实你不用每次都分我们的。我自己可以挑柴。”义妁说。
“因为最近连着下了好些日子的雨,山上的柴木都湿了,我正好家里有得多。”小柯爽朗的笑着说。
“我要是需要借的话,也该我自己去挑啊。”义妁道。
“你每天已经够忙够累了的,反正我没事,就给你送来了。”小柯笑着道。
义妁笑了,说道:“你不也一样累。”
“我吗?哈哈,我可一点都不觉得累。”
“小柯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吧?”,“姐姐,可以吗?”阿宝说。
“当然可以。”义妁说。
“要叫小柯哥哥,小鬼头。”小柯笑着敲了阿宝的头说道。阿宝便与他闹起来。
“你还真的完全好了呢。”小柯拉着阿宝的脸颊笑着说道。
“当然了,因为有姐姐在啊,姐姐是最厉害的神医。阿宝当然好了。”阿宝拉扯着他的手自豪的道。
“对,你姐姐最厉害了。”小柯笑着道。阿宝听后高兴的笑了。
“小柯哥哥,还有三个月就过年了。你会不会去县城里玩?大贵说今年县城里可热闹了,还有玩杂耍的人会从远方来呢。”阿宝笑着忙问道。
“大贵那小子就知道玩。”小柯笑着道。
“小柯哥哥你去不去?”
“你们去吗?”
”我们会去的,姐姐说了我们要去。“阿宝忙道。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小柯道。
“太好了,是不是姐姐?”阿宝道。
义妁笑着点头。
“阿宝,不止县城里好玩,这一路上也有趣了。那时候路上的浅水里经常还可以轻易的抓到大鱼。“小柯道……
三个人坐在地上吃饭的时候,小柯突然又神秘的说:
“我觉得那个马方士在威胁我们老板。”
“什么意思?”义妁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每次老板只要看到那马方士来药铺,就不高兴。”
“那就让他不要来好了。”
“哪有那么简单。”,小柯说道,“我觉得那马方士可能知道了我们老板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所以老板不敢和他对着干。你也听说过,我们老板之前也是个医师而不是单单的药商。”
秘密……
“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小柯看义妁突然沉默问道。
义妁摇摇头。
“若真是如此,张老板即使不敢反抗他,他可以逃离这里。”义妁道。
“你说得也是,但是好像我们老板也不敢走。”
“那真是奇怪了。”
“是啊。”
“小柯你跟了张老板几年,一点都不知道可能的原因吗?”
“我怎么会知道呢,起初那两年,我只不过是个下人,那敢管主人家那么多事。后来发现老板人好,没有那么多主仆之分,但那马方士每次来,老板都将我支开,今天不就是这样。”小柯说道。
“我讨厌威胁人的人。”义妁严肃的说道。
“谁不讨厌。”,“但是世上就是有那样的人,而且很多时候,我们老百姓又拿那些人没办法。”
“阿宝也不喜欢。”阿宝插嘴道。
“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就说讨厌。”小柯笑着问阿宝。
“当然知道,那些当初打我们的人就是坏人。”阿宝说。
“人小鬼大啊你。”小柯说.。他看了看义妁,他早知道田广农叫家中奴仆将义妁打成重伤差点让她丢命的事。义妁端着碗,看着外面少见的白天里发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