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李季已经有了属于青春的墓志铭，而我们还没有，她已经到达了银河系，在那里有了印痕，而我们还没有。我们本来是沿着路一直走的行人，然后相遇了，然后因为死亡而错过了，可是她变成了我们头顶的一颗星，她没有错过我们的青春。她躺在一条巨大的藤蔓上，用黑色的瞳孔看着我，那双眼睛里有无数的故事，有她未完成的遗憾，但是她的青春是不朽的。
从墓地回学校的公车上，我流泪了。因为一个在我身边的朋友就这样消失了，这种感觉很陌生，她的声音再也不会在我的耳边出现了。我想如果没有我的眼泪，她在去天国的路上会很孤单，虽然我的眼泪迟到了。李季很喜欢范晓萱。我在公车上听着范晓萱的《姐妹们的旅行》，然后眼泪更是肆虐。我想失去一个人，只有眼泪飙是不够，而心脏也应该被狠狠地砸了一下。她已经一个人去旅行了，真的，有人说过，有的路只能一个人去。
“这些风景她也曾经看过。”坐在我旁边的宋成玦看到我看窗外的风景说。
“我知道，这些风景留住了她的目光，所以我感受到了她目光的温度。”我说。
我突然想起来，我和林夏至在那个湖里的时候听到的歌声原来是李季的。鲸和狐狸是她身体里的两个灵魂。
林夏至提议，我们今晚应该喝酒，喝醉一次算是为李季送行。后来我们真的去了酒吧。面对那些纸醉金迷，我从来不会沉迷，也不会觉得陌生，我只是喜欢酒精在我身体发生的化学作用，仅此而已。
最后我们都醉了，然后躺在酒吧的沙发上。黎忘出现了，我醒了。
“其实你希望李季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为你的小说制造一些悲伤的画面，才能达到悲情的效果。”黎忘说。
“不，我不希望她离开。”我哭着说。
“你不是神，却有掌控别人命运的权利，你希望她死，真的，因为我是另一个你，我了解你。”
我开始很害怕，害怕自己变成一个杀人的女魔头。
“她在你的小说里是一个不太重要的角色，所以你才会杀了她成全你的小说跌宕的情节。”
“不，不是我安排的，是故事自己决定的走向。”
“你看看你自己。”黎忘拿出一个镜子给我照。
我看到镜子中不是我自己的脸，而是黎忘的。难道我真的是她？而她说的都是真的？
“你已经没有眼泪了，你不会再为一个人的死去而流泪，因为你是凶手，因为你的心已经变得坚硬无比，我本来可以取代你，取代你写这部小说，取代你创造这个世界，但是我不，所以我高尚。”黎忘说。
可是我还是哭，不知道是因为黎忘的离开，还是因为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冷漠的人。
“你永远不可能取代我，因为你看到的都是生活的黑暗，你没有透明的阳光，没有一颗热情的心，你还不够可爱。”我说。
“那你呢？那么多人因为你死了，因为你创造的世界死了，这难道像你自己辩解的那样，像生态的平衡，总是要有人死的，就像一个狮子吃掉羚羊，可是那么多羚羊死了，平白无故地死了，因为你把他们吃掉了。看到外面的夜色了吗？你喜欢在小说里描写的夜晚，它已经深不可测了，是你渴望的黑暗，你就是想制造黑暗，所以才让司徒瑜和李季都去死。”黎忘说。
“我是喜欢夜色，可是我不是黑暗的，我只是用黑暗杀死了现实的黑暗。”我把黎忘举着的镜子摔碎。
“你永远也不能杀死黑暗，黑暗是生活现实里的一种像是狮子一样的存在，而我们就是羚羊，这是生态循环，没有黑暗怎么会有光明呢？”
“这个世界是必须要有黑暗，但是即使我们不能把它杀死也能抵抗它，只有抵抗了，这才是生活，而让黑暗肆虐，我们的生活将是不可想象的，所以我在抵抗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