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未亮江妈妈进屋子唤娴庭起身。
娴庭瞧着外头还黑得见不清人,揉揉酸涩的眼睛很不情愿起身,翠果拿了温水来净脸后方才清醒一些。
江妈妈拿着篦子沾了头油,梳顺娴庭那鸡窝一般的头发,再把头发挽在一团盘了飞云髻,别上两支金丝绕白玉钗才算大功告成。江妈妈这人话多藏不住事,偏梳头的本事乃是一绝,癞皮狗她都能梳个美人出来。
梳洗得宜后,王府婢女领着娴庭去前厅,赵元俨父母皆已不在,大哥和大嫂就是今儿最大的长辈。
娴庭可是听说这位大嫂也是位厉害的角儿,早年丈夫患疯病贬为庶人迁至偏远贫瘠封地,一妇人领着病夫幼子走到今日荣光很是让人钦佩。
出门时见赵元俨在门口等着,娴庭又讶异一回,这人为何总不按常理出牌,昨日是,今儿又是,难不成在屋里坐着不好外头站着才安心?
赵元俨见着眼前矮一个头的女娃娃,温润如玉的模样实在叫人移不开眼睛,向娴庭含蓄点头后道:“走吧,莫叫嫂嫂等急了。”
娴庭欠身行礼,随后跟着赵元俨去了前厅。
王府正厅,娴庭给大王妃尤氏敬茶后,尤氏领着娴庭在王府奴婢小厮跟前训话。只见大王妃尤氏瞧着满当当的一屋人满脸威严,待放下手里茶盏才不咸不淡颇有威严的训话。
“今儿起王府里就有主母了,内院之事无论大小需得主母一一拿定,若那个敢擅作主张,僭越犯上的直接打了发卖。或是敢欺主子年幼做大拿乔的,见了红也别怪主母不留情面。”
“奴婢等谨遵王妃娘娘教诲。”女使小厮齐刷刷的回道,且气势很足很整齐,娴庭也很满意。
训完下人,大王妃遣来王府管事拿着帐薄契约给娴庭。娴庭瞧着一大叠的帐薄和契约很是头大,看完这些至少得一个月吧,这才新婚没几日就看这些也忒不人道些吧。
大王妃瞧出娴庭不情不愿也没生气,反而宽慰道:“这些原是婆婆日后慢慢交给新媳妇的,可王府里没有长辈,且我这嫂嫂也有自家事,索性今儿就交于你,你若有不明白的或是要问话的,只管问杨大监。”
大王妃说罢又与站在一旁许久的杨大监交代事宜:“你是王府老人了,可得多多协助主子办好差事。”
“老奴省的。”
娴庭顺着声音瞧去,瞧见待着顶帽穿着褐色衣裳的老大监,这大监娴庭在贤仪公主宴席时见过一回,本姓杨,大家都唤他杨大监。听说原是先皇跟前伺候的,先皇去世后一直陪着年幼的八王赵元俨从未离开,这样一位有过荣耀的老大监自然厉害有手腕,更是位人物罢。
当即,娴庭决定该放放权,别拿着一堆与她无用的东西惹恼人家。“王府有杨大监管着我很放心,这些帐薄原是那个位置就回那个位置罢。”
娴庭示意江妈妈把帐薄还给杨大监,杨大监不愧是伺候过官家的人,看些账簿还不是小菜一碟,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接下了。
杨大监面带微笑,微弓着身子,大抵是顾着娴庭是八王妃,婉转道:“娘娘新入府,待日后慢慢熟悉也不迟的。”
啧啧啧,好大的口气,这话是说娴庭没有婆婆管着,却有一个太监管着?虽说这杨大监在赵元俨心中有些分量,可也不能如此轻视她吧,好歹她也是赵元俨的正妻呀!
大王妃用了午膳再次交代一二就回去了,娴庭闲来无事支开江妈妈带着翠果在院子里溜达,顽了半日心中轻快不少,觉得成婚也不过是挪个窝而已,待三日后回门归宁还不是要见母亲的。
日前,娴庭总是害怕王府里的人不好相处,嫂嫂皆是一品王妃,姑子又是公主郡主,侄儿侄孙又是郡王国公,赵元俨年岁轻是不假,可人家辈分大呀。至于娴庭嘛,自然是水涨船高。
下晌,娴庭午睡刚起,杨大监领着王静娈和万寿公主来了。话说这姨甥相差五岁,万寿公主做小姨母只有九岁,外甥王静娈还要大些十四岁。且这两人如同冤家一般,一见面就掐个没完,各掐各的痛楚,总是不欢而散。
今儿相伴而来,娴庭讶异得很。
娴庭喊翠果备好果子茶食,领着两人在院子里说话。瞧着两人丝毫没有争吵的痕迹,且脸上挂着浅笑,心底有些瘆得慌。
王静娈微微屈身行礼,规规矩矩喊了声:“八舅母安好。”说罢在娴庭面前摊开双手,脸上笑意再深一份。
万寿公主同样行礼喊人:“八嫂嫂安好。”
这…这…这是要改口红包么?可是她没有啊!不会吧,一个公主,一个燕国公府嫡女看得上她那几贯钱?真真是应了那句越有钱势之人越是小气吝啬。
娴庭愁人之时,杨大监拿了两个鼓鼓的红包分给二人,带着一脸慈笑。“公主和王二姑娘今儿沾沾我家娘娘的喜气,出了门都是喜气洋洋的。”王静娈和万寿很满意的接过红包,瞧那红包里头应是不少的银钱。
杨大监解释:“这叫讨喜,其一是未嫁女子像新娘子一般讨个好婆家,其二嘛还是借新娘子喜气,顺便讨点银钱欢喜欢喜。”
娴庭点点头,原有此意,怪不得当初李新玥成婚第二日母亲早早遣她讨李新月的喜气。
万寿公主不愧是公主,不管杨大监在身边,更不顾娴庭还在跟前,急急拆开大红包,倒出里头东西,两锭金子。
这杨大监也太舍得了些,居然送两锭金子,这些年娴庭也收过红包,可也是头一次见红包里装的金子呀!
娴庭当即决定,把这两个红包赢回来。娴庭叫翠果拿来叶子牌,又摆了桌子,颇有不赢钱绝不善罢甘休之意。小赢了几把,见两人的金子已经换开,心中爽利许多,等再过一阵这几锭金子就是她囊中之物了。
万寿公主见刚到手的金子这么快就散了有些不痛快,嘴角撅得老高。“嫂嫂你给我的红包,怎好意思要回去。”
娴庭心虚一笑,见王静娈难得兴致这般高,问道:“你今儿这么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
王静娈神秘一笑,这才缓缓道来:“前几日五姨母探出喜脉,昨日夜里我姐姐也探出喜脉,且你如今进了八王府,这可是三喜临门呀!”
王静娈口中的五姨母就是嫁至王家已有一年的贤仪公主,娴庭见过贤仪两回,这贤仪公主向来和善,从不与人结仇,整个汴京最有贤名的公主就是贤仪公主。
王静娈的姐姐是燕国公府嫡长女王静姝,前两年大王府一家落败,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荣耀,官家自然得对自己这个亲兄长关怀一二,加之当年先帝兄位弟继本就非议不断。官家索性做了一桩大媒,叫两家有了姻亲,这才断了一些流言蜚语。
太祖嫡长女昭庆公主的闺女配大王爷的嫡长子,也算是金童玉女。
“更重要的是,我母亲一高兴允了我常到你府上顽,你可高兴。”说罢王静娈很期待的望着我。
娴庭不高兴,她怎么高兴得起来,王静娈来八王府这儿定是为了讨稀罕吃食,这人最喜吃,还得吃得满意舒服,这人是来八王府找她事的吧!
娴庭微微一笑,心里苦不堪言。“好啊,你能来我自然是高兴的。”
“我也要来。”万寿附议。
得嘞,来一个还不够,如今又来一个,这是要合伙折磨她么?先前那点爽利全然没了,只剩下烦躁,娴庭好歹还是个新媳妇呢。
不过,贤仪公主和王静姝都有孕了也是喜事两桩,回头还得备礼,毕竟娴庭成婚时她们们也是送了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