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说的:如果有人能看见自己未来的路,不知有多少人会灰心丧气,提前绝望的自杀。所以说未来的不可知是我们前进的源动力,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即使不是前进起码也是活着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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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发现老五最近好多行为都充满不寻常,自从上个月把陷阵制作都教会给小王后。前几天出门到镇上花了大价钱一大块铁块,又用带回来的铁块加上巨木,制作了一个大铁盾,其他的还有什么,王清也没仔细看。
最近村里几个带头的猎人频繁的出入他家,和老五商量着什么,偶尔看到小王,眼睛总是有一点不自然的感觉,小王追问了好几次,才说是要去走商队了。
商队,前世书上经常提到,今生,族长家就有。喔,原来是想着和族长一样发财致富呢。难道老五想赚了钱再续娶一个,对啊,老五才三十几岁,完全可以给自己再生几个弟弟妹妹呢。难道我要有后妈了?这生活挺刺激啊!
想明白的王清,从此以后看王五的眼神就透着一股怪异和好奇,常常看着看着就笑起来,很天真,有种傻呆纯的感觉。
这让王五经常觉得莫名其妙,不过王清不追问的态度,倒是让他暗地里偷偷地送了口气,吃饭的时候也轻松了不少。
那天的清晨,父子俩吃完早饭,王清去洗餐具。王五去房间里拿起前几天刚做好的大铁木盾,背上那把竹弓,腰间戴上一把套在刀鞘里的短刀,装备好,走出房门,走到大门,坐在门阶上,望着对面的小河发起了呆。
“爹!”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嗯。”王五用手往后面一捞,身子一起,就把小王给抱起来了,用力的在他娇嫩的脸蛋上亲了两口,才放下来。
王五这突然亲密的动作,让内心快四十的王清一整的尴尬感。
不过,心不在焉的王五显然没注意小不点的感受,只是用自己粗大的手掌,不停的摸着小王圆圆的脑袋,好像要把一辈子能摸的都在现在摸完。
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清儿,在家等着爹回来。”
“老爹,注意安全啊,保命第一。”王清现学现卖的说道。
王五重重的点了个头,就大踏步的走了,只留下一个高大坚实的背影给小王。完全没注意王清偷偷加的一个“老”字,让人感觉像逃跑一样。
送走了老王,王清决定再回去睡个回笼觉,这几个月的山上生活可把他给累惨了,这坚信吃好睡好就能长个子的王清,颇不习惯。
爬上自己的小竹床,盖上被子,很快小不点就进入的梦乡。
梦中的小王,隐隐约约听到远远的传来一声巨大的虎啸,声音中似乎包含了愤怒与绝望。这让睡梦中的小王下意识的缩了下身子,把被子握紧了一些,又继续睡了起来,嘴里还咕噜着“最好是妹子”什么的话。
等小王被院子外巨大的噪音吵醒,穿着衣服出来时,一看就呆了。只见不大的院子里放着一个用木头搭起来的担架,上面红红的一片,而且看血迹的方向,正好是从大门一直到王五的卧室。小王整个人都吓呆了。
等到小王有点意识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全身被粗布包着的血人,他的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昔日方正敦厚的脸上,除了两只闭着的眼睛和一个嘴巴全露出来以外,其它的部位都被粗布包扎得半遮半掩着。
“这伤势,恕我无能为力。老夫最多也就开点止血消疼的药。”村子里唯一的大夫,王大夫摇摇头叹息着说道。
王大夫虽然医术比不上镇里的名医,但是因为镇里的猎人多,受了重一点的伤就常常去找他医治,久而久之,别的不敢说,对于外伤确实有自己的一套本领。他这话一出,屋子里就是一片安静。
“我跟你去拿药。我们都先出去,在门口等着,让五叔和小清说会话。”王猛大叔看了下情形,就对大伙说道。
老五是被王猛一行人放在树木做的担架,给抬回来的,流了多少血,王清不知道。等所有人走了以后,老五睁开眼,对着王清艰难的抬了抬手,示意他过来。小王看着隐约可见脸色苍白如纸的老五,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半跪在他的床榻前,把那只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小脑袋上。
王五看着他,嘴巴微微的笑了下,接着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爷爷、、、、、、是被山君害死的、、、、、、你奶奶是、、、、、、伤心过度死的、、、、、、这仇你爹、、、不得不报。”
“你妈是生你的时候、、、、、、难产死的、、、、、、可爹从来、、、、、、没怪过你、、、、、、。”“可爹每天看着你、、、、、、爹就像看到你娘一样、、、、、、我真的好想她”。
“你别怪爹。”
“不怪的。”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的王清呆呆的道。
“那头“山君”爹把份额全给了村长、、、、、、一点都没留、、、、、、只求他帮我照顾你长大”。
“村长说等把“山君”卖了就收你做义子、、、、、、小鹏心还是好的、、、、、、就是喜欢出风头、、、、、、你要学会低调做人。”
“你要答应爹、、、、、、、好好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知道不。”
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的王清点点了头。
“你到爹、、、、、、耳边说。”
“我会好好,活着的”。小泪人王清向前走了几步,趴在王五的耳边大声的说了出来。
可奇怪的是王五,竟然再也没说过话了。等王清发觉,用手指探了下他的鼻息后,才发现,王五早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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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高高的悬挂在空中。
浑浑噩噩的王清被鹏哥拉着,披麻戴孝,跟着一帮人把王五装殓、出殡、下葬。在这乱世刚刚过去的时代,葬礼没有后世那么多讲究,而且王五的亲戚也都在王家村这里,至于王清母亲那边,王五娶媳妇的时候就知道了,是个乱世遗孤。整个过程中也不见哭声,村里人看着默默不做声的小不点,都说这娃估计是吓傻了,命真苦。
村里的坟墓,都是在河的对面其实来回并不远。王清他娘的坟,虽然是在村子里面的墓地里,可位置就有点偏僻,是在村墓地集中区旁边的树林里清理出来的。王清看着王五的棺材,慢慢的放进早就准备好的土坑里。
下葬的时候也不像后世那么热闹,听鹏哥说,这是王五吩咐的,因为王清他娘喜欢清静,王五琢磨着自己安安静静的躺在她身边最好。小王有点想哭又怕王五说的那样,吵到他娘。
等忙完差不多三个时辰过去了,一大群人大热天的忙了一下午,早已经是满身汗渍,湿透衣服了,草草的打了招呼,就各回各家,也有一些已经去河里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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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上的日头早已经不如正午那样炎热了。
傍晚已经快要来临了。
“清子,哥有点事,等会过来叫你,一起去祠堂吃丧饭,你回家里歇会。放心有我在呢。”鹏哥把小王抱着,放在家里大门的台阶上,轻轻的摸了摸小王的头,用衣袖帮他擦干净小脸上的泪痕,看了他几眼,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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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整个外部世界都清静下来以后,王清的意识才慢慢的清醒过来。仔细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坐在院子门口的木阶上,王清望着半黑的天空,突然觉得好冷,冷得发抖,不自觉的双手抱膝,低下头紧紧的缩成一团。
上一世爹妈离开自己的时候,那种不可言喻的心痛现在还记忆犹新。前世的父母早早离自己而去,有人说是自己克死的,那时候自己坚强的没留下眼泪,只想照着爹妈的意思好好的活着。
可是那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实在太难熬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没人真心的关心自己的日子,真是令人孤独得想发疯。
他想或者能找到像爹妈那样同样对自己真正好的的人呢,于是他总喜欢有事没事就去旅游,背着那个用了五六年的黑“包仔”走遍高山、名川、大桥,怀着虔诚的心去叩拜遇到的每一个神仙佛祖,即使知道希望是多么的渺茫,还是不由自主的去了。就算能找到一丝熟悉的味道,他也觉得很知足。
每次累了躺在床上的时候,他都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养育了他二十几年的女人,开始的那几年只会偶尔的想想,后来次数就越来越多了,想她小时候抱着自己把脑袋枕在自己头上的样子、给自己熬汤的样子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来到这个世上,本以为自己还能再奢侈的感受下那种被人疼爱的感觉,谁知道原来是自己害死了刚生下自己的那个女人,怀着愧疚的心长大,卖力的活了八年,本以为这辈子起码能和这个不是爹的爹,好好过完正常人的一生。
谁知道。
“爸妈,我再也不调皮了,不玩游戏了,不去酒吧了,你们能回来?”把头埋在手臂里面的王清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小声的说着。
“连不哭死神都有个楚楚,我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现实往往比小说更荒诞?”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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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因为我只会流泪,却不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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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修短,岂能强求?予恶乎知悦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一道苍老却清晰的声音在王清的耳边响起。
紧接着,一只熟悉的枯瘦的手摸到了王清的头上,轻轻的摸着,划着圈似的,枯瘦的身躯挨着王清小小的身躯一起坐了下来,让王清突然感觉到了暖意。
这是庄夫子,是村子里唯一的读过几本书的老书生,学的很杂,这些年在村子里开着私塾。
据他自己说年轻的时候也去考过科举,中年时乱世来了,就只知道找地方逃命了,从出生的关中繁华之地一路停停跑跑就跑到了这里,路上的时候,老父老母受不了一路的颠簸和担惊受怕早早的就去了,从离家的十几个人,到这里的时候就只剩下一老一妇人一小一婴儿了,那老的是他自己,妇人是他儿媳,小的是孙子,婴儿是孙女。
当初,王清的爷爷救得那些人里面就有他的儿媳和孙子,所以王清六岁去他哪里上私塾的时候除了一点拜师礼,其它的都不肯收,还经常把王清带着身边开小灶。
老夫子很喜欢吟诵这几句话,有次他吟完后看小王清呆呆的看着他,就解释给王清听了,估计也没指望王清能听懂,大多是说给自己听的,后来老夫子,每次吟到这几句的时候,都要或多或少的和王清解释几下。
这几句话是出自庄老夫子本家的历史上一位大人物写的一部奇书《庄子南华经》,意思大概是说:“一个人的寿命长短,是勉强不来的。我哪里知道,贪生并不是迷误?我哪里知道,人之怕死,并不是像幼年流落在外面不知回归故乡呢?我哪里知道,死了的人不会懊悔他从前求生呢?”哪位大人物的原意是在阐明,人生的时候未必乐,死了也未必苦,生死其实没甚么分别,一个人活着,不过是“做一场大梦”,死了,那只是“醒大觉”,说不定死了之后,会觉得从前活着的时候多蠢,为甚么没想到早点死了?正如做了一个悲伤恐怖的恶梦之后,一觉醒来,懊恼这恶梦实在做得太长了。
王清想着这些话的含义,再想想王五的一生,不由得呆了。是啊,倘若世上真有阴间,他的父母,爱妻都在那里啊,去了哪里不是更加的高兴快乐?三个比一个,肯定是三的那边重呢。
想着想着王清整个人痴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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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咱们活人要继续活,才对得起死人。”
“来,起来,陪我吃饭去,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坏身子骨呢。”
“俗语说得好:‘千棺从门出,其家好兴旺。子存父先死,孙在祖乃丧。’人孰无死?只须留下子孙血脉,其家便是死了千人百人,仍能兴旺。要是那些在阴间的想回来看看,投胎到子孙里面,或许再相见也说不定呢。”
一老一小两个身影,搀扶着向前走去,生命不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