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沖城河道闸门前的战斗结束了,狼藉的河道和横尸的河岸被黎远甩在身后,他径直走向铁闸前,站在一艘船家逃离了的船上,将斗笠的前端,面向城墙上防守的卫兵。
“我不想等了。”
“开闸门!”
卫兵们缩到了墙垛后面,在城墙下,只能隐约可见几个刚刚露出头来的长枪枪尖。
“不开么?”
黎远眯起眼睛,却见城墙上出现了一阵骚动,十几个呼吸后,枪垛之间被放上了弓弩,尖锐冰冷的箭尖对着黎远,杀机森然。
“嗖——”
一根弩箭被射到了黎远脚下,弓弩后探出一个盔上插着红翎的头来,高声喊道,“这里是庆沖城!是天奇皇朝治下的疆土!容不得你放肆!”
“还不速速离开!本将可以既往不咎!”
“皇朝?在有超凡力量存在的世界还有着皇朝的统治?真好奇此界的架构。”
黎远将脚边的箭拔起,向那红翎盔掷去,数丈距离,瞬息既过。
“既然我了解得少,那就让我加强与此界的联系吧。”
弩箭穿额而过,红翎守将无声无息地仰面栽倒,他至死也不明白,黎远为何杀了自己,置皇朝威严于不顾?
“放、放箭!”
城墙上传来几声慌张的喊叫,几十只黑漆漆的弩箭向站在船上的黎远攒射而去,在半空中织出一张孔洞稀疏的大网,笼向黎远。
“真是麻烦。”
黎远右掌推出,空气中的气流剧烈波动起来,所有能够接触到黎远的箭矢全都偏离了方向,或扎入木板,或没入河中。
“再放!”
又一波弩箭袭来,也许是守卫们将慌张的心态压下的缘故,这一次的箭,比之前更加精准。
黎远迎着箭雨冲到铁闸门旁的青砖城墙下,所有箭只在他周身三尺之内,均被扭曲了方向,待到他抵至城墙下,没有一只箭擦到他的衣服。
黎远出脚,踏着城墙而上,他的每一脚都能在墙砖上踩出一个凹坑,因为劲力运转的原因,墙砖被损坏的位置并不是开裂,而是化成细沙一样的粉末,这是劲力操控妙到极巅的表现。
黎远像一块干燥的海绵,无形中通过听,通过看,通过观察,汲取着一切与武道有关的知识,并将它们化为自己的力量。
除去他用超出界限的精神意志伪装的先天之意,现在的黎远,足以被称之为后天巅峰。
以近乎神兽的身体素质为基础的后天巅峰。
而且黎远觉得,自己在后天境界的路,还没有走到尽头。
“他上来了!”
城卫们纷纷后退,惊恐地看着斗笠人冲上墙头,四丈高的城墙被踩在了对方的脚下,射箭已经来不及,他们条件发射性地拔出了腰间佩戴的刀,围在黎远站立的墙垛周围。
“还要阻我么?”
斗笠下是人相那墨黑色的双瞳,“我不想杀人。”
“你这不尊皇法的武者,”卫兵中走出一个扮相与那红翎将军有七成相似的年轻人,“休得猖狂!”
“公然当街杀人,公然袭杀皇朝命官,已是死罪!”
“我劝你早点投降,免得祸及亲族!”
“你又是谁?”
黎远转向头插绿翎,面容似愤而怒的年轻人。
“本将正是这庆沖城的城卫副都统!”
“哦——”黎远拉长了音调,转瞬间将长剑插入这副都统的脖颈,动脉被切断,气管被割裂,鲜血从锋利至极的剑刃边缘渗出。
“我不明白,是什么给了你勇气?”
副都统倒下了,他死前紧紧地盯着黎远,他不明白已经三百年未曾有武人作乱的天奇皇朝,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敢于挑战皇朝威严的狂徒?
武人的恩怨,在江湖,武人的争斗,也敢涉及庙堂之上?
黎远抽回长剑,一言不发地走下城墙,那十几名城卫,眼睁睁地看着黎远离去,也不敢再加阻拦。
……
“那黎远真的杀了城卫正副都统?”
红楼山庄的花圃旁的一间房子里,子时红灯使听着面前一面圆镜中一尖嘴猴腮男人的汇报,醇厚的男音起了波动。
“千真万确!”
“黎远先是在东城外杀了两名武者,打残了一个武者,然后又杀了正副都统,堂而皇之踏墙进入了城内。”
“城主府正在调集兵卫,由城主余梁亲自领兵围剿,因为按照黎远之前的表现,他们猜测其已入先天!”
“面对拥有武意的先天,不容马虎!”
“好,我知道了。”红灯使通过圆镜下令,“现在,你们立刻在城内协助黎远隐藏,不得有失!”
“时主,”尖嘴猴腮脸带迟疑,“我们也清楚,那位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若是他执意不听,依旧我行我素怎么办?”
“你们告诉他,莫要忘了与我的约定,”红灯使顿了片刻,“若还不行,就随他去吧。”
“遵命。”
圆镜中人的脸隐去,这件奇异之物如一面普通的镜子一样,映出红灯使戴着面具,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脸。
“花老,您也许是对的,”红灯使醇厚的男音变成了清冷的女声,“我不该找这个狂徒合作。”
“这个人,实在是一个谜呐。”
撑船使花老走进房内,摇头叹道,“到现在为止,我也找不到属于他的过去,找不到任何有迹可循的线索。”
“他在这个重要的关头公然挑衅皇朝,不但打乱了我的计划,更添了变数,”清冷的女声带着气恼,“真是、真是——”
“时主,我们必须做好改变计划的准备,”花老开口,“以防牵连。”
“皇朝这个庞然大物一但运转起来,谁也挡不住。”
“哪个武人也不会忘记,三百年前那场几乎毁灭了整个武林江湖的灾难。”
“你是说,难道皇朝的背后真的有——”红灯使充满敬畏地念出那个字,“仙?”
……
“在哪里呢?”
“那黑色丝线的来源究竟在哪里?”
黎远走进庆沖城,循着感应寻找黑线的源头,却发现黑线布满了整个庆沖城,庆沖城的每一处,都是那东西的源头。
“无处不在?”黎远望向由于时辰还早和之前的喊杀声的原因,而显得无比清冷的街道,斗笠下的双瞳变得幽绿,“真是令人讨厌呐。”
“那是什么?”
黎远看到黑线忽然开始在空中舞动起来,全城的黑线都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在他可见的层面,织出一座遮天蔽日的漆黑雕像。
雕像人身鹰头,下身为蛇尾,背生有羽双翅,神威滔天。
黎远在王冠的护持下死死盯着那雕像,人神妖鬼四相疯狂轮转,沸腾不休,他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荒野。”
时间好像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整个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