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
日头从东边缓缓升上来,金红的光芒给大地铺上了一层暖调。
徐泽管事刚刚洗漱完毕,正穿戴整齐地指挥着一众丫头往朱夫人院里送换洗衣物。
他本是双手支头懒洋洋地站在院墙下,忽而听到那边传来一声闷响,视线越过来来往往的下人队伍,落到了那边的两道黑影上。徐泽断定这些是偷懒的下人,登时气血上头,拧着眉大踏步走过去,直把地面踩得咚咚响。
“一大清早上就耍懒,还不快跟我去太太屋里领……”
“罚”之一字还未出口,看清两人面容的徐泽急忙收住了话语,换上一副笑嘻嘻的表情:“三少爷,谢公子。”
长明蹲着马步,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嘴唇紧咬,说不出话来,只得冲着徐泽做了一个又像哭又像笑的奇异表情。
“早,徐管事。”谢桉一袭素衣,清晨的微风把他绾起的长发微微吹起,脸上的温柔笑容在晨光的映衬下更加慈祥,简直就是天上来的仙人――如果他手里没有拿着那把长长的戒尺。
“长明身子弱,我叫他从基础练起,每日卯时扎马步,练练腿脚。”话毕,他环视了一圈被高墙围住的院子,又道:“这里最宽敞,还能看到那边山顶上的风景,练武再合适不过。徐管事不必担心,只管去忙便是。”
“哎,那少爷您慢慢儿练,就不打扰了。”
徐泽行了一礼,刚走出几步,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微微别过头去瞟了瞟,立马一个颤栗,逃也似地跑开了。
来人着蓝裳,系红带,束发一丝不苟,眉眼俊秀,神情焦急,正是长明久居朱府的义父――韩徵。
“长明本就体弱,秋日清晨又最易叫凉风入体。长明年纪小,若是惹了风寒可如何是好?”韩徵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长明抱入自己怀中,用大氅裹住,一脸心疼道:“当初你那场大病吓坏了不少人,可别再叫你爹娘担心了,啊。”
“难道成天被你护得这样滴水不漏,长明的体质就会好起来?”谢桉冷哼一声,抱起臂膊,眉梢眼角微微上挑,端出一副要跟人打架抢孩子的架势。
于是父子情深的戏码被迫停演,韩徵换下怜爱的表情,把长明放开拉到身后,毫不畏惧地上前一步:“谢文盲,你可懂得何谓养生之道?若是好天气,晨起走动走动也就算了,硬逼长明去做他所不能接受之事,只会劳神费力,让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谢桉被嘲,也不甘示弱地驳了回去:“韩徵,你知我才疏学浅,不跟你讲那些虚的。马步是基础,其他孩子都能接受,长明也一样可以。让他学武是要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比其他任何人差,这才是我的真正目的。你看看他现在,瘦骨嶙峋,如女子一般畏首畏尾不敢出门,难道仅靠你那养生之道,便可使他脱胎换骨?”
“你!歪理邪说,我不与你争辩。”韩徵占了下风,转身揽起长明便要离开。长明却呆在那里不肯挪步。
长明:“韩爹爹,我可以的。”
韩徵:“不是你行不行的问题,你看这寒风……”
长明:“我真的没问题的。师父是父亲重金请来的,我不想让他失望。”
韩徵长叹,揉了揉眉心,忽而笑道:“你这混小子,有了师父忘了义父。”
这时传饭的丫头走过来,提醒长明早餐已好,可以去用饭了。韩徵走出两步,不忘回头冲谢桉冷哼一声:“别以为今日不再同你计较便是许你让长明练武了。”
长明拽拽韩徵的衣角:“韩爹!走了。”
“明日再同你说。”韩徵挥挥衣袖,揽着长明消失在远门后。
“随时恭候。”
谢桉唇角一勾,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