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大院,白砖玉瓦,一看就是个奢贵的地方。
高门之中,人影攒动,往来悦色,一看就是个快乐的一天。
门是公爵府的门,客是皇宫里的客人,喜是公爵女儿的喜。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公爵府嫡女初浅芷,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风姿雅悦,性行温良,淑德含章。着册封为予安郡主,钦此!”
念旨的是皇上御前太监福元,封的是后院里自小被当作掌上明珠的嫡小姐,可这喜事却没有她当面听见的份,只因今天早上翻墙跌落,摔了脸,破了脸面,丢了颜面,被禁足在房间里不得出来。
前院忙着欢天喜地的接旨,而后院里初浅芷正一脸哀怨的躺在床上掰着手指,今天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千零九十五天,整整三年了,今天也是她第三百八十三次出逃,真真是隔三差五就要逃一次。
身为公爵府的嫡小姐,从小就被公爵初贺云捧在手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什么要逃呢?
只因为这身体并不是她的,这个家甚至这个时代都不属于她。
想她浅芷,21世纪最年轻的女音乐家,年仅25岁就已经斩获了几十个奖项,不单单是国内,在国际上也小有名声,多次去往国外举办音乐会,一个信奉科学的理智青年,就在巴黎音乐会的头一天夜里,被人莫名其妙塞了一块玉佩,随后又遇上了流氓,逃跑的时候又被悲催的让车撞死街头,同时也遇到了这辈子最不科学的事情——穿越。
死之前,她亲眼看见手里的玉佩发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刺得她眼前一黑,一觉醒来就到了现在这个地方,满屋粉红罗帐,香气缭绕,庸俗的有些刺鼻,一室人流奔走,哭嚎四起,明白过来是穿越的时候,浅芷险些以为老天无情让她穿越到一个风月场,结果仔细了解之后才知道,原是这初小姐品味独特。
更独特的是她的脾气,简直可以用嘤嘤怪来形容,一言不合就哭,且不是大家闺秀那般温婉的哭,而是无理取闹的哭,长了十三岁,琴棋书画不懂,诗书礼仪不会,整日骄纵跋扈,眼高于顶,人人都看她不入眼避之不及,她偏觉得是人人都畏她高贵,更加得意。
这不,不知道惹了哪个,被人在太后的百花宴上一脚踹下水,溺水身亡,这才给了浅芷借尸还魂的契机。
可这契机她宁可不要,不是活着不好,是不自由的活着没意思。
家宅深深,公爵府规矩多的能写一本书,而她作为嫡小姐生来就应该是规矩的活范本,可偏偏原主是一个不长进的,初贺云又是个溺爱的,受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索性不学就不学了。
可这浅芷上身醒来之后,行为举止大不似从前骄纵,初家人不知道眼前的初浅芷已经不是以前的人,只觉得是鬼门关走了一趟,生死一往一来有了觉悟,懂事了,简直要放鞭炮庆贺,大病初愈,教导先生就上门了。
三年了,家规抄了无数次,文化课也补了许多,只是音律这一块老师说已经过了学习的年纪就放过了她,初家人想想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腹有诗书便可。
刚来的初浅芷大字不识一个,现在的她已经能阅读复杂的典籍,也能小做几篇诗画,举止得体,步步生莲,仪态才华和原主简直是云泥之别,翻天覆地,这才得了皇家封的一个郡主称号,圣旨的一字一句都是形容她的,外人看上去分毫不差,只有她自己才清楚,没一个字靠谱。
人前,她是温顺贤淑的嫡小姐,人后她是爬树翻墙,上得房梁,下得池塘的土匪,初贺云连连摇头,除了比之前好学,还是本性难移,而且还多了爱逃跑的毛病,以前闹归闹,却也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现在整日想着抛头露面,还叫唤着这不是她的家,要回家......
初贺云与妻子商量了许久,认为初浅芷一定是想嫁人了。
女大不中留,盘算一下年纪也该说门亲事了。
于是从一年前,媒人没少上门,可不足三月,就再也没人来了。
原因是因为前十三年她名声极差,谁家的公子都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一个贤良温婉的妙人,只可惜初浅芷长的虽妙,性格脾气却遭人厌弃的很,哪个高门世家都不想要,初贺云本想着门当户对,到最后竟然放低标准,甚至连入赘都可以,万万没想到,堂堂公爵府的嫡女儿竟然这么难嫁。
这三年过去,初浅芷变化颇多,也传出了一些赞美,比如美若天仙啊,姿容窈窕之类形容相貌的,品行一类还是没多少人传,传了也不会有人信。
时间久了,皇家急了,朝廷一共三个公爵,刘家是个公子,夏家是三个女儿,嫡女儿早很多年就册封了郡主,初家只有这一个女儿,年过十六还没有册封,实在是名声太差封不起来。
为了册封,皇后特地让宫里的管教婆子留在公爵府日夜教导监督,务必调教出个郡主的样子来,可谁知婆子来了没几日便回去复命了,说是这初家的小姐知礼明仪,端正可人的很,哪里是传言的样子,皇家一乐,当即就下来圣旨,封的底气十足。
“小姐,小姐!”
一个绿色的身影飞一样的扑倒初浅芷面前,正是她的贴身丫鬟绿如,这丫头跟着嚣张跋扈心思颇多的初浅芷这么多年,竟然丝毫没收到影响,单纯活泼的很,此时脸上笑的都挤出了褶子。
“什么事啊……”初浅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正郁闷着今天的失败,看她这么乐呵,初浅芷觉得万分扎眼,心里酸,全世界衰的只有自己一人吧。
绿如从怀里掏出药瓶,掀开初浅芷的衣服帮她上药揉搓,浅芷丝丝的吸着气,真疼啊,这一下摔得可不轻,险些把老腰折腾断了。
“皇上下了圣旨,封您予安郡主呢!”
“哦。”
初浅芷不咸不淡的应着,关我啥事。
“老爷夫人高兴坏了!”
“嗯。”
啥坏了来着?懒得管。
“三日之后皇上要在宫中摆宴席庆祝呢!”
“好。”
没兴趣。
“福公公透露说到时候皇上还要为您指婚呢!”
“行。”
等等,什么来着,指婚?
初浅芷支着老腰跳起来,“不不不行!”
指婚这种事可不是玩,古代的女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歪瓜裂枣都能指到一起去,男女双方没见过面,没有情感基础,没有共同兴趣,婚后生活很成问题,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还要找玉佩获得回去的办法,怎么能就这样嫁了!
“为何不行?”绿如奇怪,“皇上赐婚这样的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他若是给我指个老头子我也要嫁吗?”
“怎会!”绿如一口否定,“您现在是郡主了,怎可随意婚配,皇上定会为你挑选如意郎君的!”
初浅芷一个劲儿地撇嘴表示不信,绿如笑着安抚道,“小姐放心好了,以您郡主的身份,怎么也要配个王爷世子什么的,朝中无非也就那么几位,都是仪表才情出众的,无论选谁都是如意郎君呢!”
初浅芷两手一摊,“好也是你说的好,我又没见过。”
绿如急了,“小姐不信算了!”说了半天白费口水,这小姐怎么越来越难伺候了。
“绿如,你说如果我在皇家宴会上出丑,会不会就没人敢要我了?”
初浅芷寻思着,那一天如果真要赐婚,那就大闹宴会,丢人丢个彻底,让所有人都不敢要他。
绿如一听,惊了,“这可不行,天威不可冒犯,您可千万别打宴会的主意,到时候朝廷大臣都在,您别闹得老爷不好做人了......”
也是,初贺云对她那么好,说真的她是从心底里喜欢这老爷子,也不能叫他为难。
“那怎么办!”初浅芷眉头都皱了起来,这可真是个难题,“绿如,你说,怎么才能让那些人不敢要我?”
“我说啊......”绿如状似为难,犹犹豫豫磨磨唧唧地说道:“小姐早些年留下的名声那般......原本也是没人敢要的,只不过皇上赐婚没人敢抗命罢了。”
初浅芷烦躁的扑到床上,拳头跟床板一下一下的过不去,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皇权大于一切,皇帝说的话就不能说不。
拒绝不了那就只能对不起接盘的人了,谁接就烦死谁,刚才绿如也说了,能指给她的哪一个不是高官世家的子弟,若是忍无可忍天天去皇帝面前哭,说不定皇帝烦了就反悔了。
想着,初浅芷就又有了主意,烦人这种事,她最会干了。
绿如看她那一张突然阴转晴的脸,就知道她又有主意了,从小到大但凡是初浅芷的主意都很难改变,因此才得罪了人,也闯了不少祸。
“小姐,皇家的尊严真的不可以挑衅。”
绿如还是不放心,又劝了一遍,初浅芷摆摆手知道知道连念三遍,心想着绿如怎么回事,年纪不大倒像个老太婆般啰嗦。
绿如撇撇嘴,知道她是没放在心上的,便不再说了,拿着药往她脸上去了,那种浓郁的味道刺激的初浅芷连忙躲闪,一脸嫌弃,“这味道也太难闻了,拿走拿走!”
“老爷说,明天街上有灯会,怕小姐在家闷坏了,明天特别准许您出府去,难道您要这般模样上街去吗?”
“你不早说!”初浅芷一把夺过绿如手里的药自己擦起来,要出门了,面子还是要的,自从她还是逃跑,每月才得出去一次还要经过老爹的批准,整日对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偌大的院子哪里有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只不过灯会这种日子对于之中社会的人来说简直像过年一样是个热闹的大事,各家的公子小姐一定不会错过,只希望到时候不要碰见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