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吴胜。丁明，季宏，李高......你们的三位师弟也都遭遇了毒手，我甚至连他们的尸体都不知道在哪......”王离神色暗沉，连番的打击，已经让他那颗本该静如止水的内心再难以平复下来。
“他们是师兄弟中武艺较差的三位......师父让他们跟着吴将军，实际上不是要他们照顾吴将军......”张恒心细，一早就知道了师父这样安排的原因。
“不要说了！都是我自以为是，才酿成今天这样的局面。”王离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如果大家都留在客栈里，众人拾柴火焰高，又有自己和吴胜这样的绝世高手在一起，空山派就算想要一网打尽，也必须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至少，不会有逐个击破的机会。
昨天扶风皇城的张进来信说一切安好，这让王离好歹有了几分安心，可天府城的刘阳他们却久无音讯，也不知道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变故，此刻，他只希望弟子们再不要出事了就好。
“你们进来吧。”客栈里突然传来了战西风低沉的声音。
王离带着二人忐忑的进了客栈。他害怕战西风会因此一蹶不振，更害怕他会因为愤怒而做出什么傻事。
可战西风已经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可怕。仿佛那撕心裂肺的哭泣根本没在他身上发生过一样。
“王离，你客栈内可有马车？”
“我可以去外面弄一辆来。”王离正说着，王威和孙恬碰巧刚刚回来，脸上的笑容与得意，在进门的那一刻就凝固了。他们不在的几个时辰里，客栈屋顶又被捅了个窟窿，地上都是尸体与血迹，所有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师父......”
“你们回来的正好，战公子要一辆马车。”王离也不知是喜是恨地看着两人，可这事本与他们无关，他们还活着，自己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两人还未进门，又被师父要求出门，心里一起产生了不好的预感。王威想起，客栈中间的那样多的尸体中，有一具似乎格外眼熟。
“我和吴胜自幼一起在龙眠村长大，以马车的行进速度，相去南郡城得有一日的车程。此番，我想让他的灵魂，能够回到家乡长眠。”
“嗯，我陪你一同去。”王离已下定决心，再不让自己的朋友独自一人外出。
“我们给战公子御马！”张恒李旭自告奋勇地想要为吴胜做些什么，听闻是一日车程，又连忙要去准备路上的干粮与水壶。
“谢谢，谢谢你们。”
见战西风依旧满面愁容，王离虽然自己也悲痛交加，却还是想要转移话题，至少可以好受一些。
“这空山派简直和拆迁队无二，每次来，我这客栈都要受一番不小的打击。前不久才把屋顶木栏一一修好了，这下又给我打的七零八碎。”
“他们来拆一次，可都是用命在赔偿啊。”战西风居然答话了，王离本以为自己会自说自话很久。
战西风抬起头，轻轻抿了下嘴唇，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直直地看着王离。
“吴胜之死，只是加速了空山派的灭亡而已。我只后悔刚刚那一箭没有射在上官缙的心脏，没有射穿他的咽喉。”战西风自地上缓缓直起了身子，伸手掸去了膝盖上的灰尘。
“他日，我定会亲手斩下他的头颅，放在吴胜坟前，以告慰我兄弟的在天之灵。”王离见战西风已经完全恢复了心性，也不管自己的心情，开始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吴胜之死，要不要告诉赵孤城？毕竟，他也是朝廷的命官。”
“镇北将军之死，确实足够在朝堂之上引起轩然大波。可是，吴胜本就是江湖中人，虽为将军，但只是挂名的闲职，若空山派在朝廷中的眼线，搬弄是非，将吴胜的死归结于江湖恩怨。只怕收效甚微。”
“那我们就这样瞒着？”
“没有必要，只是不需要刻意告诉皇帝，时间一久他自会知道。赵孤城前几日与我书信，皇帝不是太想过早亲自干涉到民间江湖中的争斗中去。或者说，吴胜的死，还不足以让朝廷亲自出动。”
“朝廷不愿相助，那就算告诉了他们，也不过是平添些繁文缛节，和一堆没有必要的麻烦事。现在，我只想让吴胜能够魂归故里，这样，我也安心些。另外，你既然害怕弟子出事，就多找几匹马，让他们一起驾驭马车，如何？”
“四驾马车可是王侯之礼，是不是有些于理不合？”王离毫不掩饰地提出了自己的担忧，毕竟出身军人世家，对于等级制度，声乐礼仪都有这清醒的认识。
“无妨，我也没有问你意见的意思，只不过是告诉你一声。真要是怪罪下来，不是还有赵孤城嘛。我的兄弟，如何担不起这王侯的礼仪？”
一行人没有忙于收拾清扫客栈，王威走时锁好了客栈的大门，又特意新加了一把锁。
四匹快马还是当初赵欣雨的“赏赐”，王离本以为无论如何是不会同时用的到这么马的，可今日真就派上了用场。
四名弟子一人一匹马，王威和战西风分坐在马车的两侧，仿佛是吴胜的守卫。
“这龙眠村我之前也有所耳闻。”
“你听闻了什么？”
“传说这龙眠村之所以叫龙眠村，是因为曾有一位旷古未有的帝王葬在那里，王气滋养下，历朝历代，龙眠村皆豪杰辈出。”
“旷古未有的帝王我不知道，但是龙眠村却有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剑藏于龙眠山中。”
“宝剑，那既然是举世无双，为什么没有人打它的主意？”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剑在龙眠山中，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它。也没有人会挖空心思，为了这样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宝剑而大费周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啊，谁会愿意为了一个根本看不到结果的事情而努力呢？”
“就算是传说中的轩辕剑，也不会有人愿意去尝试一下吧？”
“轩辕剑？”
“嗯，龙眠村原住的居民都坚信是轩辕剑。可龙眠村的人都是些淳朴的农民，世代无人习武，若有习武之人，立刻就会离开龙眠村去往外面的世界。外界的人，就没有愿意去龙眠村的。”
“毕竟虚无缥缈的东西，再难得，再珍贵，都不过是一场空啊。”王离想起自己和战西风要推翻空山派的理想。是不是也只是一场空呢？
一日奔波，第二天中午，他们终于来到了龙眠村境内。
这是一座很传统的小山村，白墙黑瓦的房子很少见，几乎都是泥土草垛搭建而成的土房。但绕村连绵的数里的小溪，夹岸自然而生的桃树，若是在暮春时节，定然会是一番浪漫的景色。
战西风带着众人沿溪而上，沿路少有人迹。毕竟这样一个以农作为主要营生的山村，冬天大多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行了约摸几里的山路，战西风一行来到了龙眠山脚下，看着并不雄伟的小山丘，就算是对传说坚信不疑的人，来到了这里，也很难想象山中会藏有什么稀世神兵。
“山腰上有一处略微平坦的地方，我和吴胜小时候常坐在那里俯瞰整个山村。”张恒李旭立刻会意，抬起吴胜的尸体跟着战西风往山腰走去。
“战公子，这巨阙剑该如何安排呢？”王威突然想起，来的时候，还把巨阙也抬上了马车。
“剑主既死，剑也失去了灵魂。巨阙虽是好剑，但我想，这世上也没多少如他一般的人了。这剑，也一并带上山去吧。”
王离无意间看了一眼王威，左手还正紧紧牵着孙恬的右手，立马开口说道：
“这巨阙的最后一程，就让我来送送他吧。”王离转身往马车的方向赶去，虽然已经走出了几里路程，可山脚下视野开阔，一眼就能望见来时的那辆马车。
战西风一行人便继续往山上赶去，山势平平无奇，很快就来到了战西风所说的平地。所幸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还是如儿时一样。只不过在战西风眼里，再没有儿时记忆中那般开阔，可以容得下自己和吴胜两人在这里嬉戏打闹。
张恒李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铲子锄头，正欲动手，却被战西风伸手接过。
“让我来吧。”
“战公子为何不要棺木？没有棺木，几层薄薄的草席，尸体很快就会腐烂的。”
“我本就不是要将他直接埋在这里。草席，是用来助燃的。”战西风继续挖着土坑，不久，铁器碰撞的声音从战西风手下传来，战西风蹲下身子用手拨开层层泥土，土坑里露出了一个崭新的铁盒。
“这是我们小时候就埋在这里的。铁盒上了锁，那时候总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可费尽力气也打不开它。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它还是和以前一样。”战西风起身拔剑，一击砍在锁上，水月剑锋利无比，战西风力道又猛。那锁就自铁盒上掉落了下来。
“我们小时候就约好，谁先死了，就用这个铁盒装满他的骨灰，埋在这个地方。”
战西风轻轻打开铁盒，里面却静静躺着一张保存完好的羊皮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