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时,陈王妃回到了武王府中。
十数日前,太后偶染小恙,陈王妃念母心切,便进宫侍奉。
待得太后病情好转,她又陪了几日,这才安心回府。
石婉得到消息,闯出云秀院,经直跑向武安殿,那院前侍卫哪儿敢出身阻拦?
石婉到了武安殿,破门而入,只见陈王妃立在殿中,正与武王交谈。
她身着黄衫,仪态不凡,面色清冷,雍容华贵,年近四旬的她,长相却如二十五六岁的女子一般,皮肤更是光滑细腻,没有一丝皱纹,不知要羡煞多少爱美之人。
看到她后,石婉眼圈一红,也不顾及旁人,只如乳燕投怀般扑入她怀中,低声抽泣起来。
母亲的怀抱,总是温暖的。
陈王妃微微一怔,连忙问道:“婉儿,你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快快告诉娘亲!”
她说罢,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武王,又命四周仆人尽皆退下。
石婉不答,亦无力回答,只是低声哭泣,仿佛想把心中所有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陈王妃又安抚她片刻,石婉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见状如此,武王说道:“石婉,我不是说过,在你成为地级武者之前,不可以踏出云秀院半步的吗。”
石婉抿了抿嘴,往母亲怀中缩了缩,没敢回话,而陈王妃蹙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婉儿最是好动,你怎关了她的禁闭?”
武王冷‘哼’一声,没有答话,一旁石总管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陈王妃闻言,拍了拍女儿的后背,轻声说道:“婉儿,你这事做的确实不对,也怪不得你爹爹罚你。”
然后,她面向武王,继续说道:“不过婉儿又不知主仆契约的珍贵性,只道是寻常之物,故此才有了那轻薄之举。
有道是不知者无罪,况且阴差阳错之下,还歪打正着,得了个皆大欢喜,这却是极美了。
至于禁足之罚……”
顿了一下,她微微低头,柔声说道:“婉儿,还不快向你爹爹认个错。”
其实武王早就想撤销对石婉的禁闭了,只是一直没什么好的由头,不便轻易开口,陈王妃心明眼亮,自是瞧得明白,也乐于装个糊涂。
一时间,殿内其余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石婉的身上。
石婉心中苦涩。
‘爹娘,你们哪知我根本不是因为禁足而哭泣!’
‘我心中纵然有万般委屈想对你们倾诉,却吐不出一个字,天下间最严酷的刑罚,也莫过于此了吧。’
她后退两步,擦了擦眼角,对武王说道:“爹爹,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的语气充满悔恨,充满酸楚,三人都能轻易听出,她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武王心中一软,轻声说道:“罢了罢了,既已知错,并且却有悔改,禁足之令就此撤销,婉儿,爹爹望你小惩大诫,不要再做一些骄横无理,不思后果的事。”
石婉哽咽道:“我知道了。”
陈王妃泯然笑道:“好好好,此事就此作罢,石头去将楚歌唤来,让我瞧瞧婉儿的眼光到底如何。”
石婉闻声低下了头。
而石总管则领命照办,不多时就把楚歌带入殿中。
楚歌看清殿中情况,一一施礼问好。
陈王妃也在打量着他,那目光甚是威严,逼得楚歌不敢直视,还让他有些做贼心虚。
‘这陈王妃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啊!’
‘可千万不能被她瞧出端倪。’
一念至此,楚歌深吸口气,摒除心中杂念,看着脚尖,满脸恭敬之色。
陈王妃看了片刻,也不理他,转而对石婉说道:“婉儿,你一会儿随娘出府,换换心情。”
石婉道:“娘,你刚刚回府,不先休息一下吗?”
“不打紧的。”陈王妃笑道:“宫里甚闲,我这几日待的也有些倦了,想要在城中逛逛,你先回院整理一下,一会儿我派人唤你。”
石婉到底是少女心性,闻言立刻露出了春暖花开般的笑容,当即退身离去,沐浴更衣,还去马房看了看自己的雪白骏马,见它依旧如往日那般神采奕奕,便莞尔一笑,连心情都好上了许多。
她骑上白马,直奔武安殿疾驰而去,当真是英姿飒爽,威风赫赫,像个即将出征的女将军似的。
但很快,她就如吃了败仗一般,小脸耷拉了下来。
因为她发现,楚歌换上了便衣,也将跟随自己一同出府。
陈王妃穿着素衣朱裳,撤去了身上繁华饰品,此次出行,她并不打算大张旗鼓。
石婉见状抿抿嘴,翻身下马,放开手中缰绳,命下人将马牵回马房。
陈王妃微微一笑,揉了揉石婉的头发,道:“有些乱了,娘给你整整。”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一根木制发簪插到了石婉的秀发之上。
石婉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那根发簪,但也没多说什么。
随后三人出了武王府,一路向西而去。
三人走走停停,石婉挽着陈王妃的手臂,自始至终都不看向身后的楚歌一眼,而是一直在四处张望。
看到胭脂铺子、衣服布庄,她瞧都懒得瞧,看到长枪铁锁、快刀利剑,她却免不了多瞧两眼,看到稀奇古怪、说书卖艺,她总是要驻足许久,非得瞧个痛快,方肯离开。
陈王妃也一直由着她的性子。
“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石婉好奇问道。
“城隍庙。”陈王妃淡淡回道。
此话一出,楚歌心中一惊。
‘城西城隍庙,不正是那书生让诗韵去见他的地方吗!’
而石婉有些兴奋地说道:“怎么又是城隍庙啊……我们去逛庙会吗?听下人们说,这几日的庙会热闹的很,既好吃又好玩!”
陈王妃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石婉则叽叽喳喳,很是活泼。
没过多久,一行三人来到了城隍庙前西隍街。
这街最是热闹,人群熙熙攘攘,吆喝声、叫卖声、玩闹声、嬉笑声,此起彼伏。
这边父母领着子女,那边相公陪着娘子,还有三三两两的少年少女成群结队,脸上皆洋溢着青春的笑容,真是好一幅泰平盛世。
走着走着,只见街边阳光明媚处,不少人围成一团,各自惊叹。
“哎呀!神算神算,我家中这大事小情,被先生说的一清二楚,真是难以置信!”
“这卖卦的从哪儿来的,怎么如此厉害?”
“听他口音像是洪京人,可是我也不曾听闻这洪京城什么时候出了这号人物。”
“洪京乃藏龙卧虎之地,不稀奇,不稀奇。”
此时石婉早已拉着陈王妃围上前去,而楚歌听到众人的交谈声,却是心中一突,连忙着眼望去。
只见,那自称李无才的书生端坐于人群正中,淡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