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衷儿只想快些得个清净,冷哼一声甩开他,换了个位置。小少年吃了堵,心上不悦,便挥起了拳头叫道:“老太婆惹我,连你也惹我!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不由分说就挥拳朝着荆衷儿的背砸了过去,习武多年的荆衷儿自然一个侧身便轻松躲过。
她一再避让,这小孩却不依不饶,饶是荆衷儿平时再好的脾性,此时也心生烦意了。她斥道:“小子,你打不过我的,休得再无理了。”
听了这话,小子更是生气,哇呀呀叫着,拳头挥得更是发狠。
这小子应该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出拳倒不至于全然无章法,只是实在是没什么威力,荆衷儿漫不经心拆着他的招。
但这些落入旁人眼中便不是这么回事了......江谈笑从洞庭记的阁楼走出来时,看到地便是一位发狠少年的追着荆衷儿打的画面。
他当下没做他想,急忙快步冲上去接了那小子一拳,小子没受住他的内力,被震开在地上打了个滚,嘴角已然流出了血。
江谈笑护在荆衷儿身前,问:“你没事吧?”
荆衷儿指了指地上的人:“他有事......”
小伙子见势不妙,也不再做争斗,从地上爬起来就跑,跑了老远才回头大喊:“你们给爷爷等着!”
江谈笑转身关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
荆衷儿撇了撇嘴,问道:“你知道大名鼎鼎的棍爷吗?”
“不知道。”
江谈笑茫然的摇摇头。
荆衷儿手一摊,无奈道:“所以他就跟我打了起来......”
?
“不提这个,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就等明天他们自己找来了。”江谈笑气定神闲道。
荆衷儿闻到江谈笑身上除了脂粉香气,还沾有酒气,问:“你还与她们喝了酒?”
江谈笑转过脸去,低声道:“实在推脱不下,便喝了一小口。”
江谈笑催促:“天色已晚,我们快回吧。”
回去的一路上,荆衷儿再好奇得问他里面是个什么样?他是怎么下的手?之类的话,江谈笑都一概不答。
只在前面走着,脚下着火似的,步履生风。
————
第二日一早,那二人就果真找来了,江谈笑带他们敲开了周途的门。
那个名叫初一的小伙子脖子手背都起了红疹,痒得厉害,也不顾形象的挠着。十五稍微要面子些,强忍着,向周途报了抱拳:“叨扰阁下了,听这位小兄弟说您是大夫,我二人平白无故起了红疹,也不好出客栈寻医见人,不知阁下可否行个方便给看看?”
江谈笑好整以暇接话:“周兄就给他们看看吧,这二人是我昨日新交的兄弟,都是自己人。”
周途先是端详了那兄弟俩,淡淡睨了一眼江谈笑,兀自转身道:“进来吧。”
他用湿布巾净了手,从内室拿出药箱,在外室的桌边坐下,问:“你二人谁先?”
十五看了眼初一被挠红了一片的脖颈,用胳膊捣了捣他,说:“快过去啊。”
“哦哦。”初一边挠着脖子,怔怔坐了过来。
江谈笑趁着初一诊治得档口,也跟着坐在了一旁,手腕随意支着下巴:“二位兄弟无需跟着主子奔波,倒是落得清闲自在。”
初一扭头抢话道:“那倒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和十五算是捡了个美差。”
“怎的,平时二位兄弟想出来很不容易吗?”江谈笑问。
十五忙瞪了初一一眼。
初一授意急忙改了口:“没有没有,我们去过的地方可多了。”
诊脉务必是要露出一小截手臂的,江谈笑冷不丁留意到初一挽起袖子时,里衣袖口的纹绣的一抹蓝色,和隐隐露头的伤疤。
也没看太清便被中衣遮盖了去,江谈笑心里生起一个猜度。
“初一兄弟手臂似有伤疤?”
初一大咧咧道:“伤疤有何稀奇,哪个好儿郎身上没有伤的!”
十五又干咳了两声。
这二人心思直,怪不得他们主子办事不带着,江谈笑心下偷笑,已经将二人来路猜了个七七八八。
周途给初一拿了瓶药,交代道:“把这个敷上后不能见风,明日可见效。”
初一接过连连道谢,对十五喊道:“该你了。”
周途将脉枕收回药箱,说:“不必了,你二人情况相同。”
十五却突然拧起眉,疑惑道:“若说是昨日喝那酒的缘故,这位小兄弟也喝了怎么没事?”
“兴许是潮气所致也不一定,你该让小二给换床新被褥了。”江谈笑忙说道。
十五狐疑着向周途投来询问的目光,周途轻轻点头:“嗯,换吧。”
江谈笑将二人送出门外,再回头时,“嘭”地一声,周途已经黑着脸,将江谈笑关在门外了。
江谈笑拍门,又不敢大声,怕被刚走没多久的两兄弟听见,只好压着气声:“周兄,周大哥你听我解释!”
“你先开开门呐!”
无人理会。
江谈笑想这可如何是好,周途果然如荆衷儿所说。
江少侠说来对周途还不够了解,这事儿还得问与周途朝夕相处的衷儿,于是移步去敲了衷儿的门。
轻扣了三下,也是无人应答。
“荆姑娘,你在吗?”
却听得里面“砰——”的一声,似是打碎了被子,接着是姑娘的声音传出:“在的......少侠稍等。”
衷儿声音听起来像是发抖,有气无力的。
察觉到荆衷儿的异状,江谈笑神色一变,忙又拍拍门问道:“姑娘怎么了!”
“无......无妨。”里头传来虚弱的回答。
“又逞强!”江谈笑脱口而出。
这丫头爱逞强他是见过的,十二岁那年就已经见过了。
无暇思索,他转头就跑到了周途门前,神色焦灼:“周兄!周兄!”
周途还在生着他的气,怎么可能理会他。
“周大哥快去看看衷儿吧!”
这回有了动静,吱呀开了门,问:“衷儿怎么了?”
“我也不知,只听见里面打翻了杯子,声音听起来不大好。”
周途皱了皱眉,转头去拿药箱。
江谈笑忙又跑回荆衷儿门前,喊道:“荆姑娘,谈笑冒犯了。”
荆衷儿腹痛难忍,蜷在床榻边的地上,手边是被不小心打翻的茶水。她本意是下床开门的,却没想到腿一软跌在了地上,疼得无法站起。
而这时,少年撞门闯入视线。
“荆姑娘怎么坐在地上!”江谈笑奔过来,蹲下查看,见荆衷儿面色苍白,额头渗着汗珠。
这时哪还顾得上礼数不礼数的,少年只顾得双臂一揽就将衷儿抱起,放回床榻上。
儿时被周游背过抱过,也都是亲昵玩闹,衷儿自长大后还是头一次被人这般亲近,心下慌乱,下意识抬了头。映入眼帘的是少年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却掩不住眸中担忧。
荆衷儿方才下床时脚上还半脱半踩着鞋子,他也正要去脱,荆衷儿见状忙喊:“江少侠!”
“劳......江少侠费心了,我自己来。”
荆衷儿低着头,苍白的面色却泛起一丝红,不知是怕羞还是发烧。她没去看江谈笑,硬撑着弯腰伸手,把鞋子退去。
江谈笑这才意识到失礼,匆忙给荆衷儿盖上被子就收回了手。正不知说什么是好,周途提着药箱到了门口。
“衷儿,是哪里不舒服?”周途关切道。
“没......没不舒服。”荆衷儿见周途也来了,脸上红晕更甚。
这明显就是不舒服......周途可太知道衷儿了,径直上前去,江谈笑眼疾手快递了个凳子过去。
江谈笑边收拾着地上碎了的杯子,边侧目瞧向周途,周途为荆衷儿把了几下脉却没说话,江谈笑问道:“荆姑娘生了什么病?可是严重?”
周途被问得面上一热。他
他与荆衷儿都不说话,倒显得江谈笑多嘴了,江谈笑心中疑云不散,却也不敢再问。
周途拿了纸笔写下药方,与荆衷儿对视了一眼,荆衷儿怕羞地低头,斜了一眼江谈笑。周途开口对江谈笑道:“随我去抓药,让衷儿休息吧。”
到底还是兄长懂妹妹,支走了江谈笑,荆衷儿这才松了口气,将自己的脑袋也埋进了被子。腹内仍是疼痛难忍,但也比丢了面子强......
外头天气冷,江谈笑披上了大氅跟上周途脚步,眼下还是要道歉的。
“周大哥,我们不该......”
周途抬了抬手:“罢了。”
“眼下抓药要紧。”
周途咳了一声,见江谈笑大有要抓出下毒之人的意思,只好小声答道:“......是月事。”
江谈笑突然一愣,闭了嘴,连空气都安静了。
这时联想到他抱起衷儿时她的神情。
今儿风真冷啊,仔细看那少年郎的耳朵,被刮得通红通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