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宇文离路过此处,都没有过多注意这些商铺,不过这个招牌他还是有点印象的,这无疑是家情报铺子。宇文离想了想,迅速走进一家成衣铺,买了身便装换上,这才又返回到那家情报铺子走了进去。刚进门,就看到满屋里挂着一个个竹筒,竹筒上标识着各种代号,宇文离看不出什么门道,只得张口唤道:“店家在吗?”
连唤了三声,才听到后堂响起了慢悠悠的脚步声,只见一个人打着呵欠掀开帘子,走了出来。那人原本有些迷糊,在看到宇文离的一瞬间快速换上了笑脸,脸上的两撇小胡子也跟着兴奋起来,只见他咧嘴笑问道:“这位客官,找我‘打听包’有什么事吗?”
打听包?这绰号着实有趣,宇文离一边想一边笑道:“您是店主?您自称‘打听包’,莫非本人就姓包?”
“这是自然,鄙人确实姓包,整个西京唯一一家快准狠的情报铺子,只要客官肯出价,包您满意!”打听包嘿嘿一乐,打包票道。
宇文离见这人有点意思,便也不着急问话,指着店里的这些个竹筒问道:“这些个竹筒都是做什么的?”
“一看客官就是新来的,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这些竹筒都是客人们要的情报,上面的代号是客人们留下的化名。化名按笔画数排开,等客人们来取,也好找。”
“原来如此……”宇文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你说只要肯出价,你的消息绝对可靠?”
“那是自然,我这铺子开了七八年了,童叟无欺,回头客可多了!”打听包拍着胸脯道,“只不过,就看客官舍不舍得出价了。”
宇文离看他句句不离价钱,就知道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奸商”,但是他这铺子开的地段还不错,能够屹立至今,可见还是有点本事的。便勾唇笑了笑,挨近打听包,小声问道:
“你这包票打的,光凭一张嘴说出花儿来,以为我就能信?”
打听包看得出来宇文离不是一般人,但是对方穿着便装,一时半会儿他还不能确定宇文离到底是什么身份,于是本着顾客就是老天的原则,打听包继续用奉承的语气说道:
“这样吧,我打听包也不是小气的人,就先免费为客官解答一个问题怎样?”
一个问题?这能解决啥……宇文离在心里哼了一声,但是还是笑着点头道:“这样吧,你解答我三个问题,如果回答得好,我便雇佣你办事,并且把之前两个问题的价钱一并付了。但是如果不能让我满意,我就出去说,你这里也不过如此,速度还不如官家的廷尉府。”
“客官,您别开玩笑,廷尉府可是咱西陈办大案子的地方,咱这小店怎么敢与之相比呀。”
“你也别谦虚,官府有官府的能耐,江湖有江湖的法则,所以,你答不答应我刚才的提议?”宇文离笑笑,问道。
打听包看着宇文离的笑颜,想了想,咬牙道:“得咧,为了您这新客户,我打听包今儿就接了您这活儿,说罢,您想知道什么?”
“店主是个痛快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宇文离看打听包那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笑问道,“你可知昨天西京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事?您是说皇陵被盗的事情?”打听包回答道。那神情仿佛在说,这算大事吗?我都知道了。
这么下令封锁消息,居然还是被这些情报贩子知道了,看来这打听包有点本事,不过既然如此,也就说明殷龙璧必须得尽快找到,纸包不住火,等到这消息传遍西陈,人心惶惶,可就糟了。想到这里,宇文离继续装傻道:
“没想到这事是真的呵……难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官府都不封锁消息的?”
“看您说的,官府当然会封锁消息,只是我们这些情报贩子,自有渠道知道,而且客官您不也知道了么。”打听包一边笑一边观察宇文离的神情,试图从他的一言一行中找到蛛丝马迹来表明他的身份,可惜,宇文离也会演,打听包一直没能找出破绽。
“我也只是听到些风声,但是具体的就不知道了,我一朋友正为此事挠头,我就想帮帮他。虽然不清楚丢了什么宝贝,但是店家你一定知道这丢的东西去哪儿了吧。”宇文离眯起眼睛,盯着打听包问道。
“瞧您说的……皇陵丢的宝贝肯定很珍贵……我又不是神人,也得调查了才知道呵。”打听包赶紧说道。
宇文离看了他半晌,看不出他在说谎,可是如果现在让他去查,就怕对方真是个奸商,不仅查不出个所以然,还会走漏风声。正值为难间,宇文离突然灵光一闪,若是害怕奸商,那就去找不是奸商的人查不就好了,比如……
“打听包,你知道‘枭’么?”宇文离突然转移话题问道。
“枭?”打听包一听宇文离问起“枭”,脸色僵了僵,但是立马又恢复成原状道,“当然知道……那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情报组织啊,这可不是小店能比的。”
“那你可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们?”宇文离趁热打铁,问道。
打听包眼睛转了转,闭口不言,转而说道:“客官,您的三个问题,已经问完了。鄙人的回答,您可还满意?”
果然是奸商!宇文离在心里骂道,可是他也确实回答了自己提的问题,自己也没办法苛责。于是,宇文离说道:“嗯,你确实回答了我三个问题,可是却不甚令人满意。不过,如果你能找到‘枭’,我便付你个好价钱。”
说罢,宇文离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打听包的面前。打听包看着那锭银子,舔了舔嘴唇,赶忙应下道:“客官,您这活儿我打听包接了!不就是找‘枭’么,这还不容易,我教您个法子。‘枭’在西京也有人驻守,您只要买一笼子鸟雀,去城郊的林子里放了,便自会有人找你。但是是组织里的谁来找您就不一定了,一般的委托都是‘枭’内低阶的人接,很难见到高层的人。”
“那你……有没有见过‘枭’的首领?”宇文离对这位首领的传闻非常感兴趣,“他是什么样的人?”
“客官,您真会开玩笑,枭的首领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现在都鲜有人知道他的名字,而且他几乎不亲自接委托。”打听包像看门外汉那样看着宇文离,仿佛宇文离的问题只有傻子才会问似的。
宇文离越发对这位首领感兴趣了,他觉得殷龙璧被盗这件事肯定会吸引这位“枭”的首领亲自出马的,毕竟这可是事关国家秘辛的大事,身为西陈的一份子,有能耐的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可是他却没想过,一个贩卖情报的组织,怎么可能会把国家社稷放在第一位呢?就像他面前这位打听包,对他们来讲,有时候国家越乱,他们的利益就越大。
“这样呵……那我就去试试,如果不成,我再来找你。”宇文离眯起眼睛,盯着打听包轻飘飘地说道。虽然是笑着,但是还是让打听包不自觉地感受到了压力,他越发肯定,宇文离不是一般的人,在他那玩世不恭的脸上,隐约透着一股威慑力。
“客官,记得,一定得买金华雀。”打听包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
“金华雀?为什么?”宇文离疑问道。
“不是金华雀,它不喜欢吃。”打听包讳莫如深地说了这么一句。
宇文离一头雾水,但是再想问打听包却说什么也不开口了,只是催他快去办事,宇文离只好走出了铺子,懵懵懂懂地买金华雀去了。
宇文离刚走,打听包身后的帘子就动了动,帘子后面似乎有人在走动。只见打听包立马恭敬地站起身来,但是却不敢回头,他鼓起勇气对帘子里的人说道:
“请原谅……属下是看这人气质不凡,又问起皇陵被盗的信息,恐不是一般人,所以才嘱咐了他最后这一句……”
里面的人没有说话,打听包开始担心起来,万一里面的人生气了这可怎么好。刚胡乱想着,就见一抹白色的影子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了他面前,那是一只漂亮稀有的灰白色海东青,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打听包盯着海东青有些语塞,接着窗子外面又飞进来一只黑色的海东青,那只黑的见到灰白色的这只,立马飞到了打听包的肩上,缩到了他的脖子后面,仿佛在惧怕。
又过了不知多久,灰白色的海东青突然张开翅膀叫了一声飞走了,打听包这才放松下来,而帘子后面的人不知何时也离开了。埋在打听包肩上的黑色海东青也似乎松了口气,飞到一旁的架子上,拍打着翅膀。打听包赶紧呼出一口气,对那只黑色海东青说道:“黑风……希望我刚才的判断是对的,不然啊……我就该倒大霉了……”
打听包那边发生了什么,宇文离全然不知,他先去集市寻金华雀。这时日头开始西沉,集市上的商贩已经准备收摊,他搜罗了好久才买到十只,而且十分昂贵。宇文离一度认为是打听包在耍弄他,他不了解鸟雀,本以为金华雀不过是普通的鸟,谁承想,这十只花了他半年的薪水。他不理解为什么联系“枭”需要放鸟,还得是这种贵得不行的鸟,而且那句“不是金华雀,它不喜欢吃”也让他疑窦丛生,但是买都买了,也不能就此放弃。于是宇文离心疼地盯着这十只吱哇吱哇叫个没完的鸟雀,又更加心疼地来到城郊树林,把它们放了出去。
望着飞得无影无踪的金华雀们,宇文离陷入了沉思,既然对方是来主动找他,那么他也只能等。他安慰自己:殷龙璧被盗,朝中越少人知道越好,唯有这些以情报谋利的江湖人,兴许还有些法子能够帮到他。想到这里,宇文离一边哀叹自己的钱袋子,一边准备安安静静地喝点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