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慕倾一如既往地没有说话,宇文离不知他内心所想,只得开口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毕竟玄术不在他的认识范围,这一方面他只能询问慕倾。谁知道慕倾一路无话,到了客栈也没有理睬宇文离一眼,宇文离摸不着头脑,刚想跟上去,就听到白枭拦住他道:
“今日已晚,你还是先回去罢,我师父这是有了想法了,只是还没到跟你说的时候。”
宇文离看了看即将破晓的天,又看了看前方逐渐走出视线的慕倾的背影,十分无语,他现在捉摸不透慕倾的脾气,对方只有想说话的时候才会说。白枭如果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他现在真的没法从慕倾口里得到答案,如此他也只得为难地看着白枭,难道真的让他回去等?
“你先回去,师父既然接了你的委托,就必不会失约,放心吧。如有消息,他会通知你的。”
“既然慕首领现在不便解释,那么我晚些时候再来叨扰。”宇文离想起来这两日都没有去羽林军值守,便只得对白枭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白枭打发走了宇文离,赶紧跟上慕倾,她虽然知道慕倾的脾性,但是却不知道他们在皇陵究竟有了什么发现才导致慕倾的沉默,难道这件事真的很棘手?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进小院,就看到客栈的伙计递给慕倾一封信,慕倾拆开来看了半晌,转手把信烧了。
“师父?”白枭疑问道。
“嗯,绿枭来信,说是有批货会运到西京这边来。”慕倾淡定道。
“咱们的货要运到这里来?难道说……”白枭有些惊讶道。
“嗯,我以为还得等段时日,没想到这个季度居然提前了,他的运气还真好……”
白枭知道慕倾口里的“他”指的是宇文离,如果真如信上所说,那这宇文离的时运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那用不用先去通知他一声,师父你不知道,刚才你一言不发,可把他吓坏了。”
慕倾对白枭的话不置可否,宇文离从外表上来看吊儿郎当,其实内心十分敏锐,他们在皇陵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试探自己。慕倾对宇文离的感觉不坏,知道宇文离肯定不会被自己的沉默而吓到,只是着急想知道个结果罢了。
“小白,你不要对他有偏见。他虽糙,却并不傻。”
白枭对慕倾忽然评价起宇文离来有些疑问,他是在再一次告诫自己不要只看表面?白枭也知道这一点,可惜终究年纪尚小,这方面有待磨练。
“师父,我没有对宇文离有偏见,只是……我就是觉得对他应该多加提防。”白枭咬咬嘴唇,委屈道。
看到她的反应,慕倾了然,白枭从小没有父母,被自己捡回来养大,对于身边突然出现的人总会多加留意,这不是坏事。
“你做的对。”慕倾肯定道,“风铃会看着他。”
对于慕倾的回复,白枭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师父这是被宇文离传染,也跟着傻了吗?还说让风铃看着,风铃再聪明也是只鸟,在她看来她师父有时候的想法也够离奇的了。再说了,风铃第一次见到宇文离就表示出满满的兴致,即便它十分聪明,估计现在也是个吃里扒外的货了。
这边宇文离也没空休息,直接来到了丞相府,他必须趁着宇文怀还没上朝的空档先把这两天的发现汇报一下。两个人坐在车里,宇文怀安静地听完宇文离的话,半晌说道:
“那个‘枭’,可靠么?”
“‘枭’在江湖上的知名度不小,名声在外,自然不会失信于人。”
“虽说如此,但是也马虎不得,毕竟这是朝中秘辛,难免会吸引居心叵测之人。”宇文怀皱了皱眉,说出了担忧,“不过,事到如今,也许这些与朝廷无关的人才最是可信的也说不定……你记住,凡事小心应对,自己留个心眼儿。”
“是,侄儿知道。”宇文离理解宇文怀的担心,赶紧应道。
“嗯,一会儿入宫,你先去羽林军那里见一下许统领,这两天你不在,好歹得先去打个招呼。”
“是。”宇文离点点头。在车子在宫门口停下来之后,他飞快地下了车,直奔羽林军的值宿处。
这边宇文怀按部就班地带领众臣上朝,陈胤那边也一如往日地未曾露面,宇文怀听惯了朝臣们的抱怨,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内阁。正巧,禁城军统领崔槐也在这里,一见宇文怀赶紧恭敬地行了一礼。这崔槐不过30来岁,是宇文怀的得意门生,年纪轻轻担任守卫西京的禁城军统领,一直兢兢业业,深受宇文怀指点,不曾出过差错,人也随和,所以相比于宇文离,在他人眼里这崔槐更像是宇文怀的侄子。
宇文怀见他来了,赶紧把他招到一处,说道:“你今日来的正好,本相有事找你。”
“相爷请说。”崔槐从未怠慢过宇文怀的命令,听到宇文怀这么说,赶紧应下。
“皇陵之事相必你也知道了,本相派了羽林军副统领宇文离前去调查,他为方便,寻了一个江湖情报组织打探消息,叫‘枭’,你可曾听说过?”
崔槐听罢,思索了一下道:“下官惭愧,不曾听说。”
“嗯……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你不曾涉足江湖上的事,这样吧,你带着我的手令去廷尉府一趟,让他们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个‘枭’。有什么消息,立即来报。”
“相爷,廷尉府督长魏严是个古怪的人,廷尉府又是有先斩后奏之权。即便他们对相爷的命令有所重视,恐也不是好相与的对象……”崔槐有些担心。
“本相知你的意思,不过廷尉府查案的本事却是众所周知的,如今皇陵之事必须尽快淡出人们的视线,特别是廷尉府的视线。给他们找点事做,也是必需的。”宇文怀眯起眼睛,微微笑道,“而且,宇文离是本相的远房侄子,本相希望他接触的人都是安全的。”“安全”两个字,宇文怀特地加重了语气。
崔槐在内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无论多么听从宇文怀的话,也比不上宇文离在对方心里的地位,虽说这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总会让人感到些许失望。宇文怀似是看出了崔槐的想法,只见他笑了笑,拍了拍崔槐的肩膀道:
“几日不见,崔统领气色不错,哪日得闲,去本相家里坐坐。你算是本相最得力的学生,私下里还是不要这么拘谨得好。”
崔槐听到宇文怀如此说,自己倒是惭愧起来,便恭敬道:“相爷对下官有提携再造之恩,下官断不能忘,这就去了。”
说罢,崔槐辞了宇文怀,跟其他朝臣打完招呼之后,便前往廷尉府传令去了。
慕倾整天都在客栈里坐着看书,看累了便靠在一边打个盹儿,傍晚的时候,风铃回来了,带来了最新的消息:五日后,西京五百里外,柏树出货。
这依旧是绿枭传来的消息,“枭”里一共有七大高手,分别驻守在西陈七大郡收集情报,用天虹七色作名号,海东青为传递消息的工具。绿枭本来身处东来郡,但是因为这次需要贩卖一些特殊货物,借以跟别人互通消息,所以专门赶了过来,毕竟五日后的事情比较重要。
慕倾抬头望向窗外,白枭正在小院子里训练肥啾,时间很紧,看来他们必须得出发了,在这之前还得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行。他跟白枭倒是轻车熟路,但是宇文离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想到这里,慕倾拿起笔写了个字条,系在风铃的腿上,放它去了。
这边宇文离忙了一天,有些心神不宁,许飞知道他忙于宇文怀的命令,也不去管他,只让他若有难题可以跟他汇报调派羽林军。宇文离没觉得事态会进行到用到羽林军的地步,不过他对于许飞的反应还是能够理解的,许飞看似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其实内里对待事情也很认真,万事难以预料,还是谨慎为上。
宇文离离开大内,不知道该去找慕倾还是该去酒楼喝一杯,或者直接回家休息一下,正值犹豫间,就听得一声鹰啸,他下意识地抬头,便看到一个灰白色的身影停在他对面的墙头,正歪着头看着他。
是风铃。宇文离停下脚步,跟它对视,试图摸清楚它到来的意图,这鸟经常不按套路出牌,他不清楚究竟是慕倾派它来的,还是它自己想念窝在宇文离头上的感觉,飞过来找他的。宇文离一边想,一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正了正并没有歪的头冠。
风铃瞅了他一会儿,看到宇文离的摸头动作,不屑地又叫了一声,拍了拍翅膀。海东青很少见,它要是再这么叫,很有可能会引起路人的注意,毕竟再往前走就开始陆续有商铺了。想到这里,宇文离快速上前,伸出左手。
风铃低头看了看他的胳膊,跳了上去,然后心不在焉地慢慢伸出右爪。宇文离看到右爪上的铁环,立马明了,他迅速地拆下铁环上的纸条,若无其事地把风铃移到肩上。赶紧就近闪进一个胡同,打开纸条细看。这一看不要紧,他瞬间觉得自己的小心翼翼简直是多余,那纸条上根本没有什么秘密或者接头地点之类的,而是只有四个字:
现在,回家。
这宇文离就看不懂了,他翻来覆去地又看了几遍,确认字条上面除了这四个清秀的字体之外再没有别的痕迹以后,这才一头雾水地把字条揣了起来,扛着风铃往家里走去。进到家门之后,风铃四处看了看,然后轻轻啄了啄他的发髻,算是打过了招呼,接着便张开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管家秦叔迎了出来恭敬道:“少爷,今日回来的早,晚饭还未备好。”
宇文离把视线从风铃飞走的方向移了回来,对秦叔说道:“秦叔,刚才你看到是有只鸟飞走了是吧?”
“是的,少爷,有什么不对吗?”秦叔目不斜视地回答道,仿佛风铃的出现很是稀松平常。
“哦……”宇文离思索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秦叔吩咐道,“晚饭不急,如若一会儿有人找我,记得好生招待,及时报与我。”
“是,少爷。”秦叔施了一礼,便下去了。
这秦叔原本是宇文家庄子上派来给宇文离使唤的,虽说宇文离自小在乡间长大,进入羽林军之后也不总在家,对这些不甚在意,也不习惯有人伺候。但是宇文怀觉得既然他已经是羽林军的副统领,那么在西京的府邸怎么也得有个府邸的样子,于是便从庄子上派了一些人过来负责打理宇文离的家。这样宇文离也可放心在外办差,不必担心家里的情况。
秦叔对于他家宇文少爷的事情从不多问,即便他觉得事情离奇,也不会多嘴。就像刚才,宇文离只说了有人过来好生招待,还有那只突然飞走的鸟,也很让人疑惑,可是秦叔还是没有多言,只是恭敬地应下了,毕竟管家只需要做好管家该做的事就行了,别的不在考虑范畴之内。秦叔刚这么想着,就听得一阵拍门声传来,声音有规律地三下一断,不轻不重,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