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续办妥以后医院财务便不再看他一眼,医生建议王小安再观察几天,但他自己觉得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之前缝合伤口被剃了个光头,现在头发已经长出,他把医院大门的镜面柱子当作镜子,里面的人像个刚刚被放出来的不良少年。
外面的阳光晒得他手臂发烫,这很舒服,病房躺的时间太长肌肉都好像已经开始萎缩了,这个时候运动一下可能会好上不少,他想起老家的那条河,清澈透亮,河底羽毛一样的水草会顺着水势摇曳,带上一个鱼篓就可以过完整个夏天。
他旋转着包楚楚的名片,考虑良久还是觉得应该给她打个电话,住院费用是她们结的总得要说一声谢谢,至于工作,如果是出于同情的施舍,那也没什么。
另寻他处会浪费大量的时间,如果包楚楚真的愿意提供那份工作,那便是最好的安排。
医院外面刚好有一家自助银行,他赶紧走进去把那五万现金存到卡里,联想到自己的消费水平,他觉得那瓶酒倒也算没白挨,想到此处又不免为老板觉得不值。
存好钱后,他顺手给另外一张卡转了三千块,这张卡与一张存折绑定,这是他与家里的唯一联系,每个月三千块已经能够让母亲在家里过得很好,母亲偶尔会取一部分钱出来,他会猜测这笔的用途借此幻想她的生活。
全部弄好以后他出来倚着栏杆居高临下的看过路的人,指尖的高档白色名片在夕阳里发着光,他拨通包楚楚的电话。
“你好,我是王小安。”
“啊,是你,你出院了吗?”
他听到碰杯的声音,包楚楚可能在和人家吃饭,本来不太好意思说出来的话被他提前直接说了出来。
“是的,我刚刚出院,那份保安的工作现在还作数吗?”
“你直接带着行李过去就好,去后门让门卫通知人士,其他的我会安排好的,不过你要快点他们这会儿已经快下班了,我让人事等一下你。”
“好的,那我不打扰你了,我现在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他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蚁巢还没营业但员工这时候已经进场了,背包还在蚁巢的休息室,里面有一套还算不错的衣服。
他现在穿的是酒吧的短衬,上面满是斑斑点点的褐色血迹,经过的人都拿奇怪的眼神看他,他本想乘坐公交但想起包楚楚的话还是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沈朗这样的人他并不陌生,不,是很熟悉,他清楚他们的思维模式,他们就是喜欢把人踩在脚底从而突出自己的伟大,自己这样的小鱼如果安全的从他手里逃走,才是对他最好的反击。
他远远下车钻进路边的奶茶店,里面有两对情侣坐着聊天,他坐到角落隔着玻璃去看,这家店刚好可以看到蚁巢酒吧的大门,服务员过来他点了一杯最便宜的饮品,十三块,让他有些心疼。
谨慎看了一会儿果然有不一样的地方,有两个人一直在门口转悠,和他相好的同事背着包从酒吧走了出来,那两个人过来盘问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异样又散开假扮路人去了。
同事进店以后仔细看了他几眼才认出他来,“我的天,我都要被吓死了,你篓子捅大了,那几个人从那天一直站到现在就等着你回来上班。”
“老板怎么说?”
“老板说你不会傻到自投罗网,不过……”他压低声音把头靠了过去,“我听说沈朗有打听你的住处,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先别回去了,那种人躲都躲不赢。”
王小安点点头,把自己的外套拿出来穿好,又从钱包抽了一张五十放在桌上,“奶茶我请,我先走了。”
他一直都信不过出租屋,身份证银行卡这些他都是随身携带,出租屋里比较可惜的只是电器与书籍。
蚁巢的员工多数都住在后面的城中村里,房租600的单位只有卧室加一个厕所,本地人专门建好方正高大的房子等待着外地务工人员入住,房东靠着房租潇洒度日。
城市发展带动很大一批人富裕起来,他有时候会羡慕本地人的孩子,酒吧里来玩的年轻男女多数都讲广南方言,他们好像不出去工作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老家湘西那边并非如此,所有的家庭孤注一掷把孩子送进学校,拼尽一切只是希望孩子能够学有所成走出大山,能够在城市找到一份稍微体面的工作就已经可以功成身退。
他本来很有希望按照父亲临终的心愿考上一所好大学,但最终还是毁在了那些渣滓手里,与实际的人民币相比,一个农村少年的前途并不算什么。
见缝插针的农村公寓把村道变得极为复杂,劣质的瓷砖外墙满是污渍,这只是一栋生财工具没有房东会选择打扫与修缮。
他的房间在3楼,正对面是隔壁房东的一间房子,那间住的是一个女生,他只在晾衣服的时候才会把窗帘拉开。
他习惯性的抬头看自己房间,窗帘并没有拉紧留了一条缝,他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前走,能感觉到已经有人正在暗处看他。
这种被人偷窥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真实,他想到草原狮捕猎的时候,总会有一只羚羊凭感觉抢先惊醒。
走出巷子以后那种感觉也一同消失了,他清楚自己应该并没有暴露,继续留在这里肯定会有变故,他走到大路拦车直奔不二博物馆。
等到博物馆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人事果然还在等他为他安排住宿与简易入职。
保安宿舍一个大房能住四个人,但他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保安,有两个床已经空了,剩下的那床被褥没有带走他刚好可以先睡在那里,等明天再做计划。
人事走后他们交流了一下信息,年轻保安叫杨天宇,他是自己投简历来的,一直就在这里当保安。
“天宇,他们人呢?”王小安躺在下铺,别人的被褥他有些不习惯,还好闻起来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走了,都走了,工资没要就离职了。”
“什么事?”
“说是见鬼了,你信吗?”
王小安神秘一笑:“我以前不信,但我上周刚刚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