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蔡叔英武过人……可惜年纪轻轻就没了,没赶上好时候。”王开济摇了摇酒壶,里面还有一些残酒,倒出来刚好一杯。
饮罢最后一杯,他放下竹筷神情有些落寞:“那是我们年轻时候的事情……”
第二年的立冬,蔡老三从东北寄来一封信,信里说东北已经开始下雪,邀请我们去山里打狍子,那段时间我和老爷把一个釉里红的笔洗卖给了一美国文物贩子,手里富裕,也想歇上一歇,二来北上也可以看看社会情况。
我们辗转半月终于到了蔡老三的家里,有几个兄弟比我们早到,已经在蔡老三家住了数日,蔡老三的母亲那时候已经卧床瘫痪了半年,老爷心疼老三,想办法买油买面,把家里塞了个满满当当。
我们几个一年多没有见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喝不完的酒,外面虽然天寒地冻但当时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冷,老三说如果要进山就要趁现在,不然等雪再大一些估计会有些危险。”
“舞刀弄枪我不在行,但也不怕什么豺狼虎豹,一行人决定再准备一天,第三天一早就循着蔡老三家的后山前往大山深处。
茫茫大雪当中,我们几个门外汉光顾着欣赏风景,哪里能看到什么野物,老三反倒一路都有发现,经常是猎物都到手了,我们才知道到底发现了什么。
当天晚上我们到了猪嘴崖,那里有采药人搭的雪窝子,我们去的时候采药人已经进山,刚好空下来让我们住,再往深处就是真正的大兴安岭,蔡老三一直吓唬我们会有老虎。”
“真的有老虎吗?”小竹子睁大眼睛。
“没有……可能有,但我们没有遇到,老虎这东西聪明的很,不是饿到山穷水尽不会打人的主意,老猎人进山都是能不张嘴就不张嘴,哪里像我们跟联欢会一样那般热闹。”
“我记得那一晚我们煮了面疙瘩,老三一路上打死的几只野鸡烤得滋滋冒油,大雪当中,我拿搪瓷杯子盛着滚烫的疙瘩汤,老三撕了一只喷香的烤鸡腿给我,那个时候啊……嗨,要不说还是年轻好呢……
我们只带了十多天的口粮,而且也没什么目的,约好烦了就往回走,反正有蔡老三这个活地图也不用担心在山里转不出来,我们进了大山以后确实遇到了一些大型动物,有些就放过去了,有些皮毛值钱的被我们剥了皮准备下山换钱。
第五天晚上,那天晚上是我守夜,他们在雪坑里睡觉,我在背风的地方点了一堆火留神周围的动静,在山里天黑就是真正的天黑,一点儿亮光也瞧不见,在那个环境里,人就是一个睁眼瞎,周围有东西出没根本看不出来,还不如耳朵好使。
后半夜我有些迷糊,人也放松了警惕,但是老三从坑里钻出来的时候我还是知道的,我以为他去撒尿就没管他,谁知道他竟然越走越远,等我再看他时都已经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背影,我赶紧起来追他。”
小竹子挪到李灵枫身边紧紧抱住了李灵枫的手臂,王开济嘿嘿一笑:“怎么?怕啦?害怕的话爷爷就不讲了。”
“不要,怕我也要听!”
“你个小东西,一会儿晚上别跟我睡。”
王开济清了清嗓子重新回忆。
“我起来追他,回头看到篝火离我越来越远,这让我有些担心,但好在我追上了蔡老三,我打了他一拳问他是不是在梦游,他说不是,是因为有人一直在喊他的名字,他觉得声音挺熟就想出来看看。
我说这不可能,我守夜的时候根本没有听到过有谁喊他的名字,蔡老三也有些犹豫,但他说声音好像就在附近,让我陪他一起找找,找不到就算了。
我想了想就答应他了,这里还能看到篝火的亮光,顺着这个方向走回去不成问题,不过我觉得他有可能是幻听了,我照看着他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们两个一直在周围绕,找了半天也没什么发现,我扭头说了声回去,就看到蔡老三呆住不动了,我顺着他看的方向去看,一只红毛狐狸像人一样站在树下看他,个头比一般的狐狸要大,身上还穿了一件蓝色的土布褂子,虽说周围一片漆黑,但那只狐狸看起来却是那么的清晰。
‘蔡建安,你妈托我给你带个口信儿,她要不行了,你要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狐狸张嘴说话,听起来还是个东北口音,它数落了老三一顿,趁他哑口无言的时候一扭尾巴钻进林子消失不见。
我和老三面面相觑,两个人又惊又疑的走回了营地,天亮以后老三跟我们讲,他担心起老妈的身体,按现在来讲当时他妈是脑中风,随时都有可能去世,他也是趁着最近一段时间好像有所好转才敢联系我们,于是一行人决定原路回去。
回去的路上没出什么事情,那只狐狸也再没有出现过,不过等蔡老三赶回家里还真就像狐狸说的那样,他妈妈已经快不行了,两个人流着眼泪握了下手算是赶上了最后一面。”
“多好的大狐狸啊,还知道通风报信。”小竹子嘟着嘴感叹。
“王叔,这是当中……总得有个因果吧?”
“有缘由。”王开济举起酒杯,不过马上想起已经没有酒了,又把杯子放下了。
小竹子蹦下矮榻从柜子上给他端来一个搪瓷茶缸。“酒没了,就喝点茶吧,李伯伯让我监督你,让你少喝一些酒!”
“嗯,你监督的好,爷爷想喝点酒都不行了。”王开济笑着喝了口茶:“我后来才知道,蔡妈妈其实一直都在供奉保家仙,就把牌位藏到了房梁上头,这还是后来蔡老三修房子的时候发现的,不过那个牌位当时就已经裂成两半了。”
离开李家的路上,李灵枫心里一直想着王开济讲的那个故事,走的时候王开济问她:“所以,你说有没有妖怪呢?”她没有回答。
如果有。
那么一个妖怪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拿到手的东西,又会是什么呢?
父亲又是陷进了什么古怪的事情,才会写信让她保护这件东西的安全呢?
眼前的迷雾,刚刚掀开一角,却又好像更加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