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曹慧芬,一个文凭不高,长相不扬,腿还残疾的中年妇女。由于家里贫穷,而且又是长女,小学毕业后,就被迫中断了学业,来到城里打工。由于她腿部残疾,很多工作都不能干,父母只能托亲戚关系,让她干起了编织工艺品的工作。收入不高,但还算稳定。这一干就是好几年,她的手艺不是最好的,干的也不是最快的。不过,她喜欢看书,绵薄的工资中总能省下来一些买书,她也总喜欢在闲暇的时候掏出一本书看。
“看书没用的,拿着个小学文凭没用的。”一起干活的总是笑她。
“就想看一看。”她也总是这样尴尬的回答,没有争辩也没有生气。
她也喜欢写写日记,记一记事。也偶尔写一下诗,但是诗都是偷摸的写,写完就会偷偷的扔掉。
到了二十岁,父母介绍了一个村里老乡让曹慧芬跟他谈对象,那个男的比曹慧芬大六七岁,是一个建筑工人。男的也比较着急,所以即使有点嫌弃曹慧芬腿部残疾,也跟她谈起了对象。几个月后,由于先怀上了孩子,村里人对这种事都比较保守,所以父母简单的操办了婚礼。婚后,曹慧芬继续在家编织工艺品,也继续有空就看书。
“你一个农村没文化,而且腿还残疾的人看书有什么用,有空就多干点活,多卖几个钱!”丈夫经常对她呼来唤去,也经常嘲笑她看书这个事。
“好。”曹慧芬总是应答一声就去忙编织的活,她确实也不知道看书有什么用,但她知道看书写字的时候确是她最快乐的时候。
丈夫也喜欢找她的日记,在曹慧芬旁边边读边笑取乐。后来,她连日记也偷摸写了,写完就会像她的诗一样也偷偷的扔掉。
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几年后,她已经是3个孩子的妈妈了,由于城里计划生育抓得紧,所以孩子都送回家里让老人养。丈夫也越发的刻薄,总是想让曹慧芬多干点活,所以曹慧芬这几年看书也少了,大概也没有什么钱能挤出来。年纪年长了一些,手也开始慢了,手工编织的活赚不了多少钱,曹慧芬也着急想找别的活,但是腿部残疾的她,却找不到其它工作了。后来受老乡启发,干起来收购旧纸皮,破烂的小生意。
“收破烂,旧纸皮,旧书嘞……”她开始一快一慢地瞪着三轮车,在各种大街小巷叫喊着。
不过,尽管风吹日晒,她却很喜欢这个工作。因为会很经常的收到一些旧书。各式各样的,琳琅种种的书让曹慧芬感觉鱼回到了水里一样,感觉很自由,也很快乐。同时,她的日记、文章、诗从此就没有丢过了,她把这些宝物藏在了破烂的最底下。
再过几年,电脑也普及了,大儿子也来城里上高中,丈夫给家里买了一个电脑。儿子用它来玩游戏,丈夫用它来打牌。曹慧芬在儿子的帮助下,注册了一个博客,把她的文章,日记,诗都写在里面,不用再像以前一样藏在破烂里了。当然她还是没告诉她认识的人她的博客,她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叫“若影”。
渐渐地,曹慧芬多了很多各行各业的网友,在网上,她真的很自由,很快乐,有赏识她的人,有愿意跟她聊天的人,也有愿意听她唠叨的年轻人。
写的作品多了,逐渐有一些编辑想约曹慧芬出书,但都有一个条件,需要她把作品从网上删掉。这虽然能给她带来更好的生活,但是她觉得这样会失去很多交网友的机会,所以她都拒绝了,有些网友也劝她,但她还是坚持。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一扇灵魂之窗。
“能出版为什么不出版,多弄点钱我就不用干活了。我这一天天这么辛苦。”有一天丈夫无意间翻看了曹慧芬的QQ,知道了她的作品能出版的事情。
“这个不好的,本来这个就是我乱写的。”
“这个一定要出版,我说了算。以前你也是写了就扔,现在也当成写了就扔好了。”丈夫气愤的说。
后来丈夫自己联系了编辑,删除了曹慧芬在网上所有的文章。曹慧芬知道后,哭的很伤心,从没有过的伤心。
曹慧芬的书如意料中的受欢迎,然后丈夫自己辞了工作,接了很多商业的书约。曹慧芬断了所有网友的联系,没日没夜的写,渐渐地,她只有写字台这两三平米的生活。家里的经济有了很大的改变,也买了他们不曾奢望的房子。丈夫也开始花天酒地,甚至包了二奶。
“我们离婚,你滚吧!”当曹慧芬再也写不出字,新书已经没有任何销量的时候,丈夫终于要赶她出门了。
“好,好……哈哈哈…..哈哈哈…..”曹慧芬却像疯了一样狂笑,她感觉这十几年身上的重量一下子就泄去了,也不用再监禁在这两三平米的写字台了。这一切,就像死里逃生一样爽快。
曹慧芬留下了所有的东西,包括属于她“如影”的版权……
曹慧芬也回过娘家,但家里人觉得被人休掉的老姑娘没有用,就也把她赶出家门。
人们再也没看见过曹慧芬,也没在网上看到过“如影”。
据说,她被一个尼姑救了并带回了庙里,她除了扫地做饭,就是在佛前跪着,不诵经,也不磕头;不许愿,也不说话。睡觉前她总习惯性的拿起笔写日记,但是已经发黄的纸上却不曾有过痕迹……
后来,网上多了一个作家叫“夹缝里的人”,被很多人所追捧。在她的首页是这么自我介绍:
也许是因为我的躯体并不完整,也许是我的性命不够幸运,我曾深信我是只能迎合的夹缝里的人。可,人活半世,无爱我的人;广厦万间,无容我的家。直到佛前一跪三千年,佛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其实,没有人天生就是附庸,夹缝里的人,也一定有自己的如来。阻碍生长的,永远不是夹缝,可能缺少仅仅是“孤芳自赏”的勇气。
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幸,也有太多的顺从,于是成就了太多“曹慧芬”。世间上,有很多“曹慧芬”已经死了,也有很多“曹慧芬”还在挣扎着,还有很多“曹慧芬”挺过来了。但无论你是哪个“曹慧芬”,有喜好,有梦想,有抗拒,请一定要拿出你的勇气。因为“墙角的花,当你孤芳自赏时,天地就小了”。
我想“夹缝里的人”就是曹慧芬,我也很希望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