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赫就笑了,笑得很灿烂:“你等我!”
曹赫去侦察了一下目前的情形,得知还有一列西去的车,而且是始发,虽然晚一点,但所幸是有座的了。
及至终于坐到了车上,两人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人生的境遇是如此的神奇,原以为两个再无交集的人,却因一次偶遇再次有了重逢的机会,而且因为忙中出错,两人又阴错阳差地坐在了去同一个地方的火车上。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消耗了林昕太多的体力和精力,在座位上坐下来后,心里面顿时踏实下来,于是,困意袭来。
她靠在座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晃来晃去,在小桌上趴了一会儿,手臂麻了,于是挣扎着坐起来,却又怕不小心砸到曹赫的身上。
曹赫羞涩地轻轻挽了挽她的腰,然后另一手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她靠上来,她立马便清醒了许多,把身体挪到座椅的角落里去了。
年青人的体力就是好,尽管坐姿不适地休息了几个小时,但当太阳的光辉照射进车窗的时候,两人又都感觉恢复了精力充沛的状态。
林昕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她也并非是讨厌坐火车的。
火车开得很慢,让你时时感觉到他的存在,尤令人不安的是,这种存在令她时时感受到一种潜在的危机感。她忽然觉得很是奇怪,奇怪自己什么时候竟对他不是那样怨念着了,果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她记得自己一向是很记仇的,什么时候竟也如此宽宏大度了。
两人分享着各自从家中带来的食品,吃饱喝足之后,林昕竟有了欣赏沿途风景的闲情逸致。是啊,与其浪费,不如享受,果真,当放下纠结之后,剩余的就是享受了。
曹赫不时给林昕说着些什么,将他所知道的沿途名胜及风土人情讲给她听。林昕惊讶地注意到,曹赫竟然一口气能说出这么多的话来,这还是以前她曾认识的那个曹赫吗?如此清冷的一个人,却明显地向自己刻意的示好,这让林昕曾经遭受伤害的心灵得到了舒适的治疗。
曹赫给林昕讲了一个地主老财贪财反蚀米的小故事,听得林昕忍不住笑出声来。林昕的笑声穿透力很强,颇有感染力,引得周围的人都往这边张望,吓得林昕赶紧噤了声。于是,两人又趴在桌上小声地笑了好一会儿才算完事。
林昕这是第一次到黄原来,第一次看到黄土高坡和钻天小白杨。最终,强烈的好奇战胜了伪装下的矜持,一时快乐得象个孩子。
其实,林昕是在很多年以后才明白了的。人在旅途,不在乎停靠在哪一站,无所谓最终的目的地在哪儿,重要的是,有那样一个人陪着你,沿途的风景才有了不同的意义。只要确定了那个人在身边,哪怕是临时搭错了车,也有勇气重头来过。
只不过,有些错误招致的结果,在尚未走到最后之前,没有人知道,究竟是阴错阳差后的惊喜,还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惨痛。
曹赫在学校的招待所给林昕定了间客房,林昕足足睡了个半天才感觉把漏掉的觉给补了回来,待到曹赫来叫林昕去吃饭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多了。
曹赫说:“我带你去吃羊肉泡馍吧,我知道一家很有名的!”
林昕对于吃,一向的原则就是,到了一个地方,一定要吃当地最正宗的特色,也不枉你来过一趟。
于是,曹赫带着林昕来到一个叫“老汉汉家”的餐馆,进到里面,只看那热闹的场景,就知道这家店得多有名了。
两人穿过熙攘的人群,找了个靠边的小桌坐了下来。
林昕看着曹赫用他那双白皙而又纤长的手,轻轻地把馍捻碎在印了蓝花的大瓷碗里,心里有异样的情愫在涌动,也学着他的样子,却怎么也捻不出如曹赫碗里那样的细碎。
曹赫笑着把捻好的一碗放在了林昕的面前,又把林昕面前那碗拿过去,继续认真细致地捻起馍来:“这可是个技术活儿,许多外地来的人,为了图省事,都让厨师用机器加工,加工出来的馍又大又硬又不好吃。一会儿你尝尝这个。”
他认真的样子很温柔,仿佛浓墨重彩的油画堆里孤零零的一张水墨丹青。
捻好馍的碗送去加料,不一会儿,服务员就把两只热气腾腾的大碗给送回来了。曹赫把两块羊肉从自己碗里夹到了林昕的碗里,感觉那两块羊肉承载了太多的压力:“你尝尝,这里的羊肉不膻的。”
林昕先是看了看,又听话地般趴在碗边闻了闻,一时握着筷子有些踯躅。曹赫就问:“怎么不吃?”
“这么多,我吃不了,要不,匀你点吧!”林昕有点难为情地说。
“你先吃,吃不了的时候,我再吃!”曹赫已开始吃他那一份,对林昕的顾虑似乎毫不在意。
没有听错吧?他竟然要吃自己剩下的?林昕的脸不自觉地又红了下。
怎么搞的?最近老这么容易红脸的?有点出息没?!林昕心下暗暗凶了自己不争气的脸一会儿,低头老老实实地吃馍。原本想着吃干净的,可吃到一半就吃不下了,量太大了,难道西北人都是大肚汉吗?
曹赫笑着摇了摇头:“女孩子不要老想着节食,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的!”说着竟真的把林昕吃剩的倒进了他的碗里,一会儿也吃净了!
林昕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下嘴巴,尴尬到无以复加。曹赫好象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有点小心地问:“你,不会在意的吧?”
林昕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嫌弃你的!”说完觉得好象不对,这一向的伶俐劲儿都上哪儿了?
曹赫也差点笑岔了去:“好吧,你不嫌弃我!”
吃得很撑,曹赫说带林昕去外面走走。
从饭馆走出去不远是一个观光塔,上面有一个旋转的咖啡厅,上去可以看到整个阳城的全貌。
两人坐下来,点了一壶咖啡,还有些生分地四顾着左右。里面的暖风开得很大,不一会儿的功夫,林昕在冷热两股温差的快速作用下,脸上明显地似上了冻伤妆,林昕不小心从旁边瓦亮的玻璃中窥见了自己的模样,感觉跟一个装扮老土的傻姑娘似的,而曹赫只是瞅着她无言地笑,林昕愈发感觉不好意思起来。
正在这时,忽听得旁边的人群传来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