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叔搀扶着赵歇小心翼翼的坐到凳子上,在全身关节的带动下,赵歇头顶和脚底的伤口被拉扯的生疼,嘴角倒吸凉气。
“你要多加休息,其他的事日后慢慢了解,不用急于一时。听大巫师说你来自另外一个奇妙的地方,能讲讲那个地方吗?在这里待的习惯吗?”
“我以前待的地方要比这里繁华,人们的分工很明确,只要你能想到的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到。打个比方,山谷里的采碑人要开采一块完整的石碑,需要大量人力采凿,石山的环境又那么危险,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忧,完全是拿人命换取东西,要是放在我前世里,都是用大型机械开采,安全又省事。诸如这类的情况有很多很多,数都数不清。”赵歇自豪道。
“虽然我不明白你说的东西,但是听着很便利,如果真像你所说,一切都用什么机械来完成,那需要人干什么?”梅叔提出了心中的困惑。
赵歇:“机械是由人来控制的,就像是人身上的胳膊和腿,人就是可以控制身体各部位的‘大脑’。”
梅叔由衷道:“确实神奇,你说的那种机械是人造出来的?”
赵歇点点头,这就是文明和文明的差异,任何东西都无法弥补其中的差距。
“梅叔,我刚翻看了有关帝国的书籍,有些疑问一直困扰着我,失落流年到底指什么?”赵歇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转移话题。
“那是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历史,没有任何文字记载,只留下一些断断续续的传闻,至今在百姓口中传唱。”梅叔眼中充满沧桑。
“百姓口中都传些什么奇谈怪闻,您能给我讲讲?”赵歇坐正身子,他一向爱好习俗掌故。
“传闻很多,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部分说那是辉煌灿烂的岁月,是帝国的巅峰;另一部分则说,那是血腥黑暗的噩梦,是万恶的源头。”梅叔的目光变得浑浊,眼眶中的薄暮将他拉到遥远的过去。
“待你伤好了,本来我想让你和小梅去外面历练历练。十几年了,真是苦了那孩子,打小就陪着我这个糟老头,住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也没人说说心里话,你来的这些日子,她高兴坏了,每天蹦蹦跳跳的盼着你早点醒来。”说着说着,梅叔眼眶湿润了。
“爹”梅羽忽然从屋外跑进房间,哭着扑向梅叔怀里,呜呜呜的苦了起来。
赵歇的内心一阵酸楚,一时不知如何来安慰:“梅叔,谢谢您对我的信任,等我伤好了,我与梅羽一起重新认识这个天下。”
“好、好、好,大巫师信任的人,老夫自然信的过,她不光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和小梅的恩人。”梅叔泪光闪动,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在梅羽的印象中,她很少见到父亲喜悦的笑容,一顿可口的饭菜,一件保暖的衣服,都不曾博得他的笑容,然而赵歇一句话,他就开心的笑了。
笑容过后,梅叔擦干了眼角泪水,额前的抬头纹卷曲到了一起:“眼下有件棘手的事,需要你去一趟,当然这也是为你好,也许能查出你突然来到此处的原因,顺便去摸摸当地的情况,也算是帮大巫师一个忙。”
“您是说发现我的那块石碑吗?”赵歇激动道,身体几乎挣扎着站了起来。
“不,石碑就在这座山峰的顶部,但只有获得大巫师的允许才能靠近,即便是贵为帝王也不敢擅闯。要去的是崆山神庙,自你出现的那日起,神庙突然有了异动,坚硬如铁的石壁开始破裂移位,石壁上的金色文字大篇脱落,但地上却找不到任何痕迹,像是凭空蒸发一般。更不可思议的是,两名守殿巫师神秘失踪。”梅叔捋着胡须,脸上露出了忧色。
“什么?去崆山,爹是不是搞错了?”梅羽的声音吓到赵歇,他不明白小丫头为何有如此反应。
“正是崆山,你以为爹老糊涂了,此时此刻他只能去崆山。”梅叔斩钉截铁道,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可是山狄的地盘,去那里九死一生,女儿不同意他去,我去找大巫师,她一定有办法。”梅羽说着准备向门口跑去。
“这也是大巫师的意思。”梅羽楞在了门口,她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大巫师一面救人,一面又让人去送死?
“就在神庙发生变故的当时,元禧皇子已经回到了都城,此时需要一个人去镇守神庙,顺道将破旧的地方加以修复,那可是我们在西部仅剩的地方,当地百姓的精神支柱。”梅叔将女儿拉回座椅,好言劝说。
“爹,你说的好听,不就是当人质吗,那个狗屁皇子怕死先跑了,现在拿赵歇去顶包,那当初为什么救他?”梅羽怒气冲冲,眼中闪动着无辜的泪水。
她是替赵歇感到不公,所有事都让那个倒霉蛋遇上了,现在又要派去送死,天理何在?她眼睛余光里瞟到满身伤痕的赵歇,却不敢正眼看他。
赵歇完全像一个无事人,似乎两父女谈论的不是他的事,他悠闲的看着两人喋喋不休的争吵。
“听梅叔的吧,我要去查清楚,只是我该以什么身份过去?”赵歇伸了个懒腰,简单的打断了二人的争吵。
“化名元善,宣平帝的侄子,只是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小梅说的不错,叔是太自私了,这是我特意调制的药膏,走的时候一定带上。”梅叔说着从袍服宽大的袖口里拿出了几副包好的药膏。
“爹,既然你们决定让赵歇去,那我也跟着他去。”梅羽倔强道,一张小嘴翘的老高。
“哎,女大不中留,随你吧,你们准备下,明日便出发。”一声哀叹,梅叔走出了草屋。
“你为什么就答应?傻不傻。”看到父亲离去,梅羽像个小大人一样开始数落赵歇。
“你说人活着为了什么?”赵歇突然问道。
“洒脱、高兴。”梅羽脱口而出。
“文天祥说为了道义;苏武说为了尊严;季布说为了信义;赵歇说为了明白。”赵歇不无感慨的说道,说完最后一句时,已是满脸自豪。
“什么跟什么,太深奥听不懂。”梅羽挥动着手掌,想要打断慷慨陈词的赵歇,只要能满足她的猎奇心,才不管什么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