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帝对于秘府有着极为复杂的心理,一方面这些阉宦帮他们一宗获得了无上宝座,使得即将没落的皇族远支有了出头的机会;另一方面他又恨阉货,因为权利始终掌控在秘府手中,他不过是提线木偶,上碑国名义上的皇帝。
秘府组织庞杂,人员良莠不齐,且多为无赖流氓之辈,究其原因是世人耻于与阉人为舞,但凡有才干者必然经过科举仕途之路,当然也有一些急需求成者走阉人的门路,听说戌潜能继承武英侯的爵位,也是打点了秘府的直接结果。
经过几百年的发展,秘府已经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其核心均由宦官充任,鹰犬爪牙更是从朝堂遍布各地。
由于受到戌潜的默许,秘府在秦川发展迅速,可毕竟是边关重地,倒也不似其他地方猖獗,秘府使者多少也会收敛一些。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十几天前,这群秘府走狗突然大量涌入小小的秦川城,原先在城中低调行事的秘府使者也彻底脱去了伪装,开始配合新来的一批人大张旗鼓的在城中搞事。
事前秘府的管事大监给戌潜送来一封信件,大意是希望戌潜能以大局为重,守卫疆土,抵御外辱,报效朝廷,至于其他的事嘛,大可以垂拱而治,信的末尾还不忘问及戌潜的身体状况,并送来得自海外三神山的仙药,外加几十名绝色美女,其中还有异域肤色。
戌潜自然全部笑纳,感谢大监对自己的厚爱,并将自己私藏的黄铜送去两百余斤。按朝廷规制,不论何种身份,私藏黄铜可是死罪,但实际情况却是人人都有私藏,那怕是民间也有私自熔铜钱的情况,只是多少问题而已,一次能拿出如此多的黄铜,这种情况倒是比较少见。
有了这份孝敬,秘府与秦川镇武英侯府明面上相安无事,水面之下却是暗流涌动,药铺的事件就是秘府一手策划的,目的是为了找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证。
假扮药铺伙计的秘府使者重新拿起那张印有紫竹的笺纸,仔细思索着那几个熟悉的字体,有几分眼熟,但字体完全不像。他从柜台上拿起毛笔和宣纸,沾了沾干涩的墨汁,在宣纸上随意画了一笔,一丛乌黑的茅草在泛黄的纸张上浮现出来。他吧啦吧啦嘴巴,用毛笔沾了嘴唇的唾液,毛笔彻底浸透了,他嘴唇上留下黑色的墨汁,配上他特有的脸型倒有几分滑稽。
他故意颤颤巍巍的写了磁石二字,尔后不满意的将纸张揉成一团,随意的扔到到地上。
舌头舔下嘴唇,又沾了唾液,准备开始新的书写,就在笔尖触及纸张的一刻突然停住笔势,只在纸上留下轻轻的一点。他从腰带上解下一只小袋,从里面拿出一套针灸的银针,缓缓平铺在桌上,拔出一根刺入右手中指十宣穴,刺骨的痛从指尖传遍全身,他打了一个寒颤,用发抖的手拿起笔。
继续写着那两个字,磁石,这次由于疼痛的缘故,他写的很慢很慢,待到最后一笔写完时,赶忙拔掉银针,整个人似乎得到解脱,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坐倒在椅子上。
源源不断的疼痛还在从指尖传来,比蝎子蜇了要痛的多,整个神经在抽搐,头顶的穴位极速跳动。他强忍着痛楚站了起来,拿起两张纸上不同的字体仔细比对,又拿到阳光底下瞧瞧,终于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嘴上念叨着:“原来如此”。
风雷卫扶着赵歇来的侯府门前,一路上也算见识了当地的风俗民情,与前世相比,果真不是一般的彪悍,从人们凶狠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还有时不时传入耳中的粗俗俚语。
武英侯府是全城标志性的建筑,整座侯府坐落于鸡头山脚下,北枕大山南靠秦河,远眺茂密的大荒山,大荒山是古时传下来的名字,其实山茂林密并不荒凉,有一些道士就在此山中修习天地吐纳之气,因而声名远播。
侯府的整体布局是著名的堪虞大师设计的,朱红色的大门前有两只雄踞的狮子,两目圆睁怒视前方,恰似对着远处大山怒吼。侯府院内是紧凑的假山亭阁,秦河的水从院子的西墙引了一道暗渠流入府中,又从院子的东南角流入秦河。刚进院门是一块巨大的影壁,整块的岱岳石,作辟邪之用,第一进院落是两亩大的方正院子,院子中央摆放着两口太平缸,缸中荷花已经结出了莲子,游鱼在水中嬉戏。
两侧回廊的房屋是下人们居住,分男左女右,影壁正对的是一处歇山顶式宫殿,分五间七柱,宫殿檐下的斗拱和彩绘与赵歇前世见到的庙宇大殿一模一样。护卫带着几人直接进了偏殿,陈设十分简单,只是两排简单的桌椅,供客人休息之用,材质也极为普通。靠近墙脚的架格上层摆放着几件瓷器,赵歇对不甚了解,自然也瞧不出真假好坏,下层放着几函古籍,书籍上落了一层灰尘。
作为爱读书的大好青年,赵歇对于好书一向酷爱,尤其是别人珍藏的孤本古籍,他准备打开一函探探究竟,手快要触摸到书本了。
“这位公子,切不可动手翻阅,这些都是侯爷多年的珍藏,不敢说价值连城,但起码天下再找不到第二套。尤其是您手边的这套,此乃侯爷家传,已经有数百年历史了,稍有不慎就会将纸张弄破。”侯府的管家拦住了他的手,管家四十来岁,是位低矮的胖子,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脸,脸上总是堆满笑容。
赵歇尴尬的收回了手,假装握握拳头;“是嘛,这么贵重的东西,一定要保管好,万一丢了就不好了。”
“公子大可放心,侯府戒备森严,绝不会出现失窃之事。几位稍作休息,侯爷马上就到,来人上茶。”管家依旧保持着本色的笑容。
“赵公子,您胳膊不疼了?”一名风雷卫突然问道。
“疼啊,怎么能不疼,哎吆,疼死我了。”他说着抱住受伤的胳膊坐到椅子上,口中不停的叨叨。
“少装了,谁看不出来,当我们都是傻子?”风雷卫走到赵歇身边悄悄的说道,这是给他留几分面子。
赵歇好像是故意没听见,提高了声音:“什么,你们是傻子看不出来。是你们是傻子,我都快疼死了,你们还在说风凉话。”
“你”风雷卫气的不再说话,他感觉赵歇就是不学无术的无赖,要是换做以前,他对这种无赖的态度十分明确,就简单一个字--打,但是眼前这人又打不得,真是气死人了。
“侯爷到。”一位管事大声道。
“启禀侯爷,有几位京城的贵客求见您,正在偏殿等待您的召见,您看是见还是不见?”管家试探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