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T恤走到沈小发跟前突然停下,然后朝他看了一眼。那个人的眼睛长得很漂亮,看过来的时候,眼里似有清风朗月,似有狂风骤雨,似有千千万万年的光阴。
这双眼睛,生得真好。沈小发先感概了一下,然后立刻低头检查,确认自己仍然还在隐身,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个人或许只是在看自己屁股下面的这把椅子。沈小发又怕他万一真的坐下来,于是轻手轻脚地起身,蹑手蹑脚地躲到了墙角。
那个男人并没有坐下。他绕到桌子后面,一步一步地向吕两口逼近,每走一步就往吕两口的脑门上拍一掌,动作干脆利落,一句话都不说。
吕两口挨了一掌,定身咒也被打没了,直接从椅子上滚了下去。他想逃,可刚跑了两步又被一掌打倒,挣扎地爬起来,再跑两步,又被一掌打倒。如此往复了六七个来回,他终于彻底瘫在了地上。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虐杀”场面,沈小发直接懵了。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吕两口已经如一摊死肉趴在地上。沈小发居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我给过你机会,可惜你冥顽不灵,如今铸成大错,我岂能饶你?!”男人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清冷桀骜,完全不像是在杀人的样子。他说着话却不忘在吕两口的脑门上又拍了一掌。这一掌下去,吕两口直接吐了血。
“是他们先叛我!我不甘心!”吕两口咬牙切齿地嘶吼着,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
男子丝毫不为所动,又出一掌,直冲吕两口的面门而去。
这一掌下去之后,吕两口的脑袋后面突然滚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这东西长得一副婴孩的模样,只是脖子上居然长了两个头。其中一个头是男孩的模样,另一个是女孩的模样。两个头上均五官俱全,尤其两张大嘴裂到耳根,此时正大大地张开,从嘴里露出几圈尖牙,这尖牙犹如一根根芒针到插着。
尽管沈小发早就猜到附在吕两口身上的是这一类怪物,但他还是被这婴孩儿的古怪模样给吓了一跳。
男子嘴角轻扬,用一把飞刀指着它说:“我说过,打出你的真身来并非难事。”
怪物向后退了两步,四肢撑开紧紧地抓住地面,张着两张大嘴冲着他发出刺耳的声音。
就在沈小发捂住耳朵的瞬间,飞刀被男人发了出去,直直地插进了婴孩儿其中一颗脑袋的天灵盖里。前一秒还张牙舞爪的怪物立时倒下,随之千万缕的银光从刀口处射了出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当亮光消失,沈小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怪物早已灰飞烟灭,而那个男人也不见了踪影,只有吕两口的尸体还静静地躺在那里。沈小发仔细检查了一下那具尸体,从尸体的裤子口带里翻出来一个皮夹,里面一分钱都没有,只有一张皱巴巴的纸和一张身份证,身份证上的名字确实叫吕两口。那张纸上的字早已模糊不清,唯独一个形状古怪类似鸟形的印章格外清晰。
虚掩的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族长带着几个壮汉冲了进来。刚刚从怪物体内发出的强光照亮了几乎半个南福村。村里人正是因为看到了那道光,才都赶了过来。
沈小发本想悄悄离开,可山都水偏偏在这个时候失效了。于是呈现在村里人面前的场景就是,吕神医躺在地上已经断了气,而沈小发刚好就站在他的身边。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沈小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了杀害吕神医的凶手。百口莫辩的小发同志拔腿就跑,那几个壮汉在后面穷追不舍。村里的广播里,族长痛心疾首地公布了吕神医的死讯,还号召大家集体追凶。村民群情激愤,从不同的小岔路里涌了出来。沈小发一路奔逃,狼狈得就像是一只过街老鼠。
逃到孙长生家附近的时候,沈小发看见钟飒和何用正朝他迎面跑来,而他们的身后同样跟着一群手拿各种工具的村民。显然他们这两个“外乡人”也被当成了杀人犯的同伙。三人眼看就要无路可逃,钟飒突然想起小红对她说过,孙长生家后面的树林是南福村的禁地。沈小发听后当机立断,决定先躲进那片林子里保命,之后再想办法。
三个人迅速跑进了树林,村民们果然都在林子外面停了下来,眼看着三个杀人犯就在距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却不敢迈进来一步。沈小发立刻得意起来,隔着几棵矮树对着对面几百人做鬼脸,最后被钟飒和何用一人拉着一只胳膊强行拖进了林子深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又作了什么妖,被人当成杀人犯?”惊魂未定的钟飒对沈小发怒问。
沈小发喘着粗气说:“是……是游散仙,是他杀了吕两口。”
钟飒和何用皆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游散仙?”
“传说中脱离六道的唯一真神?不是说他在须弥山顶供养先圣的圣识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从来不下七香水海的吗?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是他?”钟飒实在是太吃惊了,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
沈小发目光坚定地看向钟飒和何用,说:“我是没见过他,但是我认得的他手上的破识飞刀。那把飞刀就画在活器谱的第一页,我看过几百遍了,不会认错的。‘须弥山山尖四宝所造,除圣识之外,万识皆可摄,万物皆化灰。’”
钟飒立刻反应过来,说:“是他拿飞刀杀了吕两口,而你刚好在,被他们看见了?”
“准确的说,他杀掉的是藏在吕两口身体里的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