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县往西四十里的某处山脚下,有一少年步履蹒跚的正要往山上走去,少年年纪不大,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稚气未脱的脸上却带着与之年纪不符的坚毅。
少年名叫秦霜,家住长宁县下属的白岱村,这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村子,全村百十口人。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是林姓,秦霜他们家并不是土生土长的白岱村人,是秦霜的爷爷在五十多年前举家搬来此地,至于秦霜家的祖籍,秦霜爷爷一直讳莫如深,直至临终前也未告知。如今几十年过去了,秦霜一家也早把白岱村当成自己的家,与村民的相处也算融洽。
今天一早,秦霜背着家里的柴刀就往山上去了,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昨夜喝的凉水一直在返酸水,喉咙如刀绞一般,所以也没有睡好,只是在半梦半醒间有了一丝睡眠,秦霜盼着早点天明,他想进山挖些野菜、山菇什么的,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打两只野味,这样肚子就有着落了。
这天气已经两个月没有下雨了,地里的庄稼全都旱死了,家里存粮也吃完了,每家每户都一样也无处借粮,人饿急了连地里的野草都会被拔掉吃了,现在田地上一片光秃秃的,比狗舔的盘子还干净。
早上临出门时,秦霜看到父亲背着一大捆草席亦步亦趋往县城赶,希图能卖掉几张草席来换点吃食,那是他自己打的草席,父亲的手艺不错,十里八乡内有着些许名气,往年靠着父亲打的草席,也是家里不错的进项。可惜到了灾年,草席也卖不出去了。
秦霜还有一个比他小四岁的妹妹,叫秦雪,两兄妹的名字取的好听,并不是因为他们父亲多有学问,只不过是秦霜出生那天是霜降,秦雪出生那天是小雪而已,秦父是农村的的糙汉子,大字不识,但起码节气还是知道的。
秦霜吃力的在山间走着,想起临出门前小妹睁着大眼眼巴巴望着他,不舍与期盼的眼神,秦霜暗暗给自己提了一股劲。
外围的山上已经寻不到什么吃食了,秦霜还见到不少树的树皮被剥得有些斑驳,想来附近的村民也有不少进山来寻食的。如此看来秦霜也只能往山林更深处去找了。
此地是燕山山脉南麓的外围,燕山山脉横断东西,南北纵横上千里,是中原去往西域的一处屏障,上面建有好几处雄关。所以摆在秦霜面前的是绵延群山,所幸从小在山边长大的孩子,并不会迷路。
随着日渐西斜,秦霜早已经疲累不堪了,回眼望去,也看不到来时的道路。这一路行来倒是有寻到几株野菜、野果,但已被饿急了的秦霜生吃掉了。此时天色已晚,回去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一无所获的回去也没法交代。秦霜提起精神准备找个地方落脚,明天好接着寻找。
又前行了一段路,来到一处视野开阔之地。秦霜左右观瞧,突然发现前方大约二里地远的山腰上有一座破庙,隐约还能看到屋檐上断裂的石雕。
秦霜心头一喜,总算有落脚的地方了,不至于露宿山林,毕竟夜晚的深山可能有未知的危险。
来到庙前,天色已经慢慢黑下来了,抬眼观察这座破庙,庙门早已不翼而飞,门槛也断为两截,斜在地上,两边的土墙也破了几个洞,掉下的碎石堆在墙下,已经长满荒草,看来已经荒了很久了。
门上的匾额还在,上写的是“地母宫”,所幸秦霜自小跟村里的老童生读过书识过字,认得这三个字。
“看来这是一座娘娘庙了”,秦霜心想。
拾阶迈步而上,进得庙门,两侧的厢房早已破败不堪,破家具和乱石杂草冲做一堆,显然不是适合落脚之地。
再往前,越过香炉散落的石供,就是正殿了。进了殿门,整个正殿看起来完整了许多,虽然地上和供桌上有积灰和杂草,屋顶和门窗上也有几处破洞,但能在此深山之中遇得如此安身落脚之地,秦霜也是暗自庆幸。
秦霜来到供台前,双手合十,冲“地母娘娘”的泥像拜了拜,泥像表面的漆早已脱落,手臂和头冠上也有好几处的破口和裂纹。秦霜虽不是信徒,但遇庙拜神,亦是对借宿此地的答谢。
“小子!你何须拜她!一尊土塑木偶罢了!”
殿中突然传来的声音,让秦霜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左侧墙边的草堆上躺着一位中年道人,秦霜看过去时,道人刚好坐起也在看着他。这是一名邋遢道人,胡子拉碴,头上的道簪快要束不住头发了,看起来摇摇欲坠,一身打满补丁的袍子上满是油污和泥印。
此时天色已晚,昏暗的殿中,秦霜没有发现他也亦属正常。
“你这道人为何这么说?天公地母乃是天地正神有何拜不得?”秦霜开口问道。
道人摇头道:“你几时见过建在山中地母庙?”
秦霜不解正欲开口,却见道人又再次躺下了,且翻过身去背对着他,显然是不愿再说了,秦霜讨了个没趣,道了声怪人,也不说话了。在左右归拢了一些杂草,铺在供桌前面,便合身躺在上面,经此一天的秦霜,早已累极,没过多久便睡着了,不时还传来细细的鼾声。
山中的古庙万籁无声,当月至天心时,突然庙外的山林风声大作,吹得树木“哗哗”作响。
在庙中安睡的道人忽然睁眼,翻身坐起,抬眼透过门窗上的破洞望向窗外,庙顶的瓦片传来碎石敲击的声音,叮当作响。
“好大的妖风,来的正好,贫道候你多时了!”道人心念道。随即起身,从身下的草团中取出一把铁剑,手中掐诀,飞跃而出。
“妖孽!贫道候你多时了!今日看你往哪跑!”林中传来道人的喝问。
“又是你这臭道士,我与你何仇何怨?你为何追着我不放!”回答他的是一妇人声音,声音中略带嘶哑。
“何仇何怨?呵...!你假借地母之名,广纳信众,这也就罢了,你竟然开淫祀、啖人血,贫道便留你不得,上次侥幸让你走脱,贫道苦寻多日,终于找到你的老巢,少废话!拿命来……!”
“紫霄雷云动,敕令金光来!五雷咒!祛……!”
道士掐诀念咒,只见天上顷刻间风旋云聚。
“哈哈……!臭道士,你还真是健忘,你的雷法太慢根本劈不中我!”妖怪得意道。
话音刚落,异变突生。林中金光一闪,紧接着天上一道金雷伴着雷音滚滚而下。
“不……!臭道士,你暗算我!啊……”妖怪随后的惨叫声被雷音掩盖。
一场战斗来得快结束的也快,雷音隐没后,雷劈之地妖怪现出了原形,竟是一只硕大的蝙蝠成精。
道士上前查看,只见蝠妖的身体已经焦黑开裂,显然已无生机,蝠妖的脚上还缠着小块烧焦的黄符。道士暗自肉疼道:“这蝠妖速度太快了,浪费我一张缚地符”。
突然,从蝠妖的天灵上冒出一道红光,竟是妖怪的元神,道士正要掐诀,红光却转头直冲地母庙而去。
“臭道士!你打杀我肉身,灭我道行,此仇不共戴天,我奈何不得你,但我也不让你好过,庙中的小子是你后辈吧?随我一起毁灭吧……!”
“神魂血煞……!”一声凄呖由近至远,蝠妖元神喊出血煞之名后速度飙升,一眨眼的功夫红光就没入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