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门,还是那个藏在口罩后的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是可望。
我开始还没注意到,他居然比我矮。可能是他救我的时候,我不自觉的把他的形象美化的高大了。
“请进。”我侧身让出位置邀请他进来。
“不用了,我就是来送个东西,还有些琐务未完成,不叨扰顾先生了。”可望很客气,
他带着歉意说道,然后在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封用火漆封好的牛皮纸信封递给我。
没有地址也没有邮票,只是火漆印章上是一幅立于巨浪上的小船。帆上是一个字母K。
是鸮的来信。
“麻烦你了。”
“无事,我先走了。”说完可望就直接转身离去了,大概的确是有什么急事。
我关好门拿着信回到客厅,三人都在等着我。
“顾队,是谁啊?”章楠问道。
“昨天救了你们的那个小队的队长,叫可望。”我漫不经心地回道。
我坐下后打开了那封仍带着些许余温的信。
里面还是K市的传信密码,密密麻麻的写了整整一页。
秦珏三人没有受过密码的识别训练,所以他们并不认识这些代码,只好伸长脖子看着我,等着我给他们翻译。
我眉头紧蹙,其实这满满的一页纸翻译过来只有短短几句话。
我在心里默念着。
“他是火焰中的魔鬼,无人知道他有多少傀儡,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你。可望可用。”
火焰中的魔鬼?是指四十年前鸮的父母葬身的那场海上大火吗?我曾听过鸮讲起过那年的故事,按照后来的推测和种种证明,鸮最后才证实那场大火是一个少年所为。
一个被他的父母从海上救回来的奄奄一息的少年。
鸮出生在一个东南亚海域的海盗家庭,他的母亲是纯正海盗出身,而他的父亲则是以走私军火为生。也许爱情就是很奇妙的东西,两人最终走到了一起,生下他后就打算过平安顺遂的生活,那段日子,是鸮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
天不遂人愿,鸮的母亲被迫参与了海盗团伙的内战,而他的父亲无法抛下妻子,他选择和妻子并肩作战。炮火轰鸣,枪口喷出的火焰在黑夜中十分显眼。十岁的鸮孤身站在海岛的最高处,目睹了那场大火吞噬父母的全过程。
船还在海浪上起起伏伏,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深色的天空,月亮和星星都黯然失色。
从此,鸮的世界,也不再有颜色了。
那个造成这一切少年,就是“π”。为了敌对方许给他的大笔钱财,他什么都可以抛弃。
不过是在船上放一些炸药和汽油酒精的混合物而已。能有什么负担呢?
我眸色暗了暗,火焰中的魔鬼,是指这个么?他的无数傀儡又是指什么呢?
“顾队?你愣了半天了,说的什么啊?”章楠忍不住开口问道。
“说'π’是火焰中的魔鬼,还有可望是可以相信的人。”我刻意没有提中间的两句,没错,我不再完全相信章楠了,或者说,我不敢再完全相信她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难以拔除。
“这么一大页纸,就只有两句话?”章楠问道。
“嗯,密码就是这样设计的,防止被轻易破译。”我答道,“章楠,你还没告诉我,昨天,你干什么去了。”
章楠顿了一下随即说道:“昨天你们都离开一段时间后,我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便出去探查了一下。结果被对方的麻醉枪击中,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鞍山了。”
“你看。”章楠拉下衣服委屈地说,果然在她的肩膀处有一个小小的针孔。
“下次小心一点,我手下就你一个女的,虽说汉子了一点,不过……”我还没说完就被章楠狠狠地敲了一下,“哎呦!”
“哼,活该!”说完就气呼呼地上楼了。楼下全是我们几个的笑声。
章楠站在楼梯的阴影里,没有刚才的气愤,取而代之的是阴冷和些许的不安。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轻轻的踩着木制地板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她的房间,一点也不像扭伤的样子。
鞍山的清晨没有锦城亮,层层叠叠的树影阻隔了阳光,身处其中只觉得阴冷异常。细细嗅一嗅好像还可以闻得到未消散的硝烟的气息。
昨晚的战场已然被清理干净,不存一物的大厅站满了人,一色的从头到脚的黑色,只露出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中间被绑成麻花的男人。
他的裁剪得体的西装已经布满划痕、尘灰和暗红的血迹,他被绑在椅子上,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领头的那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睫毛纤长浓密,眼睛仿佛是一汪深潭,清澈却看不到底。
“卢晓?”他的声音很好听,低声叫着一个名字,像是恶魔的低语。
他走到卢晓面前,拿起身边递来的匕首,冰冷的刀面贴在卢晓的脸颊上,好像下一秒就会划开他的嘴角。
“你究竟是谁?”卢晓嘴角轻颤,内心恐惧不已,他从不知道K市有什么安保组织,即使他在鞍山嚣张了这么多年也从未听说过。
“你不该动他的。”匕首轻轻划下,在卢晓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你怎么敢?”
“刺啦!”匕首划破卢晓的衣服,在他的胳膊上深深地划下一刀,鲜血喷涌而出。接着又连续在卢晓身上划了十数刀,全部是最疼而又不致命的地方。
卢晓眼神惊恐万状,只张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优雅地在卢晓身上擦干带有血迹的匕首,转身像看着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地看着卢晓,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抵在卢晓的太阳穴处,俯身贴在他的耳朵旁轻声说道,“十年前的那场大火,你知道的吧?你以为你跑的掉吗?他回来了,当初参与那一切的人,谁都跑不掉。”
“他,他是,他是……”卢晓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泛白的嘴唇颤动着,眼睛空洞无神地望着面前这个戴着口罩的男人。顾枢的年纪,只能是那个人的儿子,如果他知道那些秘密,无论是“π”还是他卢晓,他们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的!
“想到了?可惜没时间让你慢慢看戏了。”
“砰!”
子弹从枪口射出,只带出一抹鲜明的血线。鞍山的太阳升起来了,一切还是静静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