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尔凝刚上前几步,就被身后的人狠狠撞击,慌乱间头戴的帷幔掉落,人也差点跌倒在地。
不知发生了何事,刚刚茶楼的那红衣人当街动手杀人,路人见状纷纷躲避,都往东府街方向涌进,场面一度混乱,甚至是有人摔倒在地被踩踏至死。
人群纷乱跌倒,还未等宋尔凝反应,就被人推搡至角落,很快消失不见。永生面对如此拥挤不堪,让人无法脱身的情况,不由探头张望,去寻宋尔凝的身影。
混乱之中,有女声提醒道:“少爷,那边地上有名女子,看样子受了伤。”
“青绾,这边人群混乱,免不了与家人分开踩踏推攘间受伤的,你小心着周围先行回府,我去带她离开此地。”循着声音,有名手腕处系有红绳的人抱起昏厥的宋尔凝离开了东府街。
待街道上混乱平息,顾荀看到那边的情景,只道了声离开。完全没有担心宋尔凝的意思,永生半天摸不着头脑,这是为何啊?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消失了,他却眼都不眨一下,好似提前猜到她会不见。
永生看他坐在车内,完全闭目养神,不想多话的样子,便只能乖乖闭嘴。
次日,宋尔凝在一阵清雅的药香中醒来,入眼的是颜色鲜亮帷幕,陌生居所,满居室的梅花,她手扶床边坐起,感到头部的伤好像有人给她清理过。
“姑娘醒了,你气血倒逆多有亏损,额头的伤已简单处理,把煎好的药先喝了,待喝完药,告诉我家中位于何处,好让人送你回去。”清润的声音传入宋尔凝耳中,接着就是白皙地腕处系有红绳的玉手端着黑黢黢汤药出现在了面前。
手的主人跟宋元甫完全是不一样的风格,给人一种放下戒备的气质,此人面容恬静,周身气质斯文淡雅,灼灼其华,世间再无其二。
“多谢公子相救,我自行回家即可,不好劳烦公子。”宋尔凝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见他没有恶意,便面容沉静接过他手中的汤药,忍下散发的浓烈苦味把汤药一饮而尽,那苦涩之味在口中仍是久久不散。
“也罢,昨日街道上纷乱颇多,见你受伤倒下,我便自作主张将你带回,你的家人此时心中定是焦急如焚。”清润的声音对她解释道,接过她手中的药碗,便转身去了把药碗放置在一旁,吩咐伺候在外的青绾,让她照顾姑娘起床洗漱。
她的家人如今要去往西埠边境之地,定是要遭受不少苦难,而她现在都做了些什么。宋尔凝似嘲弄的想到,当即也不愿拖延时间,想要对此人讨借一身男装,若从此处离去,定引人注目,万一暴露踪迹,得不偿失。
“不知公子可有闲余的男装,如今我进了贵府,待会出去再以女装示人,恐怕会被人背后议论,坏了贵府的名声。”
“无事,你先洗漱后用些膳食,待会让青绾给你备一套男子服饰,有事你只管与青绾说,我先行回避。”见宋尔凝直直的盯着他,他不好在此处多做停留,当即就出了室内。
当青绾挽起宋尔凝的发髻,给她束起发髻绑了个白色丝带。
待整理好用过膳食,已是辰时,青绾带领身后貌似清冷小公子的宋尔凝去寻自己主子,二人步履从容一前一后的出了别苑,此时宋尔凝经过一番收拾,身着月白色的对襟衣衫,衣服领口绣有名为山蓝仙鹟的鸟儿,两种颜色互相映衬,别有一番君子翩翩,清雅出尘世家公子之姿。引得一些洒扫院落的侍女纷纷侧目,人都走的没影了,侍女们还沉迷在宋尔凝的美色里不能自拔。
“姑娘,我家公子就在前面的院子,你如今身体状况还未恢复,不如多留几日?”看着在后面步行的宋尔凝,年纪尚小,周身萦绕寻常人家闺秀不曾有的文雅从容,庄重大方。遭遇纷乱,陌生地方醒来也不哭闹,可见是她心思沉静,身份不一般。
“无碍,不便在此地久留,往后有机会定来回报你家公子恩情。”在回答青绾的话时,她也是把这府里的景致细细打量一番,入目的皆是山石林木,彩画斑斓,雕梁画栋亭台楼宇,院中园林如搜神夺巧,阶柳庭花。就觉得这府中人的身份不低,应是晋朝的名门望族,说起名门望族,这种等级的家世屈居于挚城有些奇怪。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阿靖,叫我阿靖好了,我母亲就是这样称呼我的。”回过神,收起打量的目光,对上青绾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宋尔凝觉得有必要撒谎,不能让他人知道自己的姓名,就随口说了一个称呼。
说话间,青绾已带宋尔凝到了自家公子的别苑,公子正在整理院中花草,见她们行来,就把手中浇花的器皿放下,青绾便在随身佩戴的锦帕拿给主子净手,同宋尔凝一起进了待客厅,让她落座,吩咐人端来茶水,请宋尔凝饮用。
宋尔凝撩起衣摆刚坐定,顺手接过茶水,也不曾品味,沉默了一会,就对五步之遥上座的人行作拜别礼,“时辰不早了,我此前来见公子,是为了道别,公子的恩情,阿靖铭记于心,若公子有难,定当竭尽全力偿还此恩情。”
“既然阿靖姑娘有意离开,某也不多做挽留,昨晚自作主张带姑娘回府,本身就是冒犯,姑娘不怪罪就好,如今城中出事,各方戒严,阿靖姑娘自当要小心。”
听他自称某家,宋尔凝身体一僵,速度提起放下的戒心,她面无异色,只道了声谢,也未询问他的名字。就跟着小厮的指引,走出府门,不消一会月白色身影就消失在临街道路上。
小厮见人影消失,就知主子交待的事,没有办好,就来到少爷府中院落前,跪地请罪。
正在练字的他,待听到青绾说宋尔凝小厮跟其出了门转而就失去她踪迹,他手中的笔,微微停顿了一下,也不在意的安抚青绾,告诉她让门外的小厮不用在此请罪,回去做自己的事。
他让人看着宋尔凝的踪迹,是担心她一个女儿家遇到危险,看她满身戒备,怕是把他当作了不怀好意之人。
这边离开的宋尔凝,她知道那府里的人在跟踪自己,就转而隐藏踪迹,店铺名称都没来得及细看,悄身进了一家店铺作为掩护,看也没看随手拿起一样触感冰凉细滑之物,并对外张望看那人跟上来没有,谁知一声惊呼在耳边响起“阿姐,这小登徒子冒犯你。”
听到声音的宋尔凝转身看向发出声音的那人,入眼的是看上去身高与自己稍矮,容貌有丰神俊秀,明媚皓齿的“花孔雀”。正在对她气愤的指指点点。不解的看向他手指的地方,果然,她此时正把一名女子的手握在手中。
“阿亓,不得胡言乱语。”那女子听到“花孔雀”叫喊,面色隐有红霞,忙把手抽出,藏于袖中。
“小登徒子,看小爷不揍死你,吃熊心豹子胆啦,敢对我阿姐行不轨之事。”花枝招展的“花孔雀”为了给其阿姐报仇,抬起脚就对此时身着男装的宋尔凝狠狠一脚,哪知宋尔凝本来身体虚弱,一脚下去,没有防备的狠狠摔倒在地。
“...阿亓,不可无礼,其中定是有些误会。你如今这样,他因你而伤?你如何与祖父交待。”
那女子见宋尔凝未曾开口说话解释,就被苏亓一脚踹倒在地,连忙将此人扶起,对自家弟弟说教道。
宋尔凝摔倒在地,娇嫩的手掌撑地,摩擦间出了血,被眼前的女子扶起,有些行人人见此动静来围观,看热闹的纷纷对他们指点说道,如今没了帷幔,她怕被发现引来宫里那些人的眼线,顾不得许多,就把女子推至一旁,用宽大的衣袖遮挡住面容,忙夺门而出。丢下一群人满脸的震惊,并细声安慰那对姐弟,说她们好心帮助那登徒子,不曾这人反到不领情。
“阿姐,那人看样身着华服,是哑巴吗?挨打都从头到尾也没见他吭一声,哑巴也不行,他受那一脚是活该。”苏亓看着宋尔凝仓皇逃跑的身影,拉出自家阿姐的衣衫,丝毫不觉自己的暴行是错误。
“阿亓,以后不能随意伤人,知道了吗?”女子轻柔抬手抚了抚自己幼弟的发髻,似是不恼怒刚刚那人的冒犯,反倒是悉心教导自家幼弟。
一路逃跑的宋尔凝,脸上没有血色,有些狼狈,见没有人追上来,便放缓步调。
她随着往来城中的商贩,跟随众人混迹在城中,并四下张望,想看有没有机会出城,哪知冤家路窄,还没寻到机会,就被之前那叫阿亓的“花孔雀”瞅见,他人在华丽的车驾上,车帘半撩开就瞅见自己,那人哪会轻易放过她,登时就大声叫她道:“哎,哎,小登徒子!这还真是缘分啊,你小子别想跑,看小爷我不收拾你。”
苏亓与姐姐苏静挽私下到挚城办事,是家中族长隐秘交待去城外南山神庙,打着祈福的名号实际是寻一人回上陵。本来坐在车上正百无聊赖,随手掀起车帘,无趣的看着街道,哪知突然眼中出现一抹月牙白的身影,可不就是刚才挨踹的那小子,贼头贼脑的四处张望,当下就来劲了,不顾姐姐阻拦,跳下马车,便往那小子的方向追去。
苏静挽看着弟弟突然动作跳下马车,没来得及阻拦,便听到他大声吵囔着,似是又要闯祸,便急忙跟着他下去。
宋尔凝不想引人注目,看到那“花孔雀”正在向她奔来,一阵头疼,如果在这城门口闹起来,她的踪迹会暴露的更快,很是无奈的,无法她主动向那“花孔雀”走去,利用身高优势,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先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用袖袍捂住他的嘴巴,并低声对他说道:“你不要喊叫,我乃陛下密使,如今在追踪劫走公主的贼人,断然不能被他们发现踪迹,你这番行为,岂不是让他们注意到有人跟踪,若他们逃了,你便是罪人。”
这登徒子衣袖有一股清香,大男人身上带香味,娘们唧唧的,原来他不是哑巴,还会说话,陛下密使?信息量有点大,一时半会的苏亓有点接受不了,一时怔愣,忘记挣扎。
“你不出声,我就放了你,然后你就老老实实的回你车里,不要说一句话,知道了吗?如若同意,你就眨眨眼睛。”宋尔凝,见这“花孔雀”不挣扎,就耐心的哄他。
果然,苏亓的眼睛连忙眨了眨,如同被吓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