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下雪了,但是九华山上还是很冷,赵阮毓手都冻的红彤彤的,僵硬的使不出力气。奉褚就在旁边冷冷站着,并没有为冻得瑟瑟发抖的她动容。
大概过去半个时辰,奉褚直接拉过她的手把笤帚扔开,阮毓以为她接下来还会被安排干活。奉褚带她直接去用膳食,因为膳食清淡,很合赵阮毓的口味。离开的时候她拿了半块馒头想投食罪孽。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奉褚的腿笔直且修长,迈开的步子,后面的她追赶着很费力,好在他回头看了她追的艰难,便慢下等她。
“本君送你回房,记得细心照看罪孽。”
“原君是养猫之人,因为喜欢吗?”可能是因为接触这个人,阮毓觉得他不坏,不自觉就张口问了出来。
“不喜欢。”
“是因为终年在这高山之巅,独自一人有些寂寥,养只猫陪伴身侧吗。”
“这猫的主人不是本君。”
“主人可是院中外面的那些道人?”
“猫的主人死了。”
“我是不是与猫的主人有什么共同之处,所以原君将我留在这里?”这样一来就什么都说通,那个黑猫初见自己的时候,应该就是错把自己当成主人依赖,而黑猫主人的死一定与眼前的男子有关,至于自己留在这道清观能干什么,她还不清楚。
奉褚听到赵阮毓的话,骤然停下,纤长白皙的手指准确捏着她的下巴,强迫着她直视他的眼睛。
“不得不说你很聪明,不过本君最不喜欢有人言而无忌、惹人厌烦。所以你最好闭嘴,不然本君可是会杀了你。”
眼前的人性情乖戾,他真的能杀了她,赵阮毓觉得之前他是好人,是误解。此人浑身散发压迫杀意怎么会是修道的人。
好像谈到什么禁忌话题,赵阮毓眨眼示意自己不会多言,颤抖的手止不住,她面色也渐渐苍白起来,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发冷。
看着她变得古怪起来,想起她哥哥说的身体有疾,他立刻放开了她,等她慢慢平复心情恢复正常,他才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去。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已是傍晚,她在房中无事小憩一会,醒来就见他站在床前。她后怕的坐起,躲在床角。
“起来,随本君去个地方。”
她听到时犹豫一会,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跟着他,奉褚所说的地方是道清观的藏书阁,整栋阁楼里面收藏了各类古籍善本。奉褚吩咐她打扫阁楼,而他独自坐在一旁,悠然手持书籍,静而观望。书案上的香炉应景升起渺渺烟雾,从赵阮毓的角度看,正如是君子望书而踞,貌若道骨仙风。
赵阮毓小心翼翼将些书籍典故摆正位置,擦拭沉灰,入目的大部分书籍竹简她都不识的,从未见过,想来是孤本。
正在劳作的她,感觉鼻间痒痒,用手去擦时,碰到书架角落的书掉落在地上,看着手背的血迹,低头鼻血滴答往下落,她连忙仰起头,捂住口鼻,防止再流出鼻血。
近几日天寒,口鼻干燥,估计心火旺盛导致无缘无故流起鼻血。
见血止住,她想收拾一下告诉奉褚自己回房。地上的书籍散开,其中有本还沾上了血迹,心中慌乱,这些都是贵重孤本,弄脏可不是小事。
却看见书籍夹着帛书,短短几行字间的记载:“开花结子忌双生,若得并蒂须断根,反之天下恐难安。”
左右翻看那帛书,也没看出什么,听到外间传来声音,她就把书籍收拾好放回原位,那帛书慌乱中收入自己衣袖。
“原君,外面有客到访,说是靖城贵人。”
“知道了,引他去大殿。”
侍童跟奉褚的对话,被里间的赵阮毓听到,果然,她出来时,奉褚已不见身影。
她见外间已是三更,靖城贵人半夜前来拜访,不同寻常。奉褚走时没有理会她,想来去留不在意,就离开了臧书阁,回房间。
所谓靖城贵人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只见其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眉如墨画,口似涂朱;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风华难掩。
奉褚对他施以礼节,表示很尊敬。回房路上看到不远处殿门前的一幕,让赵阮毓有些茫然,奉褚这种身份的人,也会对人低头。让她不免多看了那少年一眼。
似是注意到有人看他,那少年对着赵阮毓的方向,莞尔一笑,刹那间天地黯然失色,潋滟芳华。
随后就跟着奉褚进入殿内,赵阮毓对于刚看到的少年久久不能平静,他长的很好看,奉褚与他站在一起相看还差点什么。
翌日,奉褚就来叫她收拾,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喜怒,“俟宁侯来接你了,若是你不想离开,本君不介意多养个宠物。”愿意放她走,这是好事。
临走时,她无意回首,便看见奉褚站在道清观香鼎前,在那升起的烟雾中如梦似幻,仿佛他会立刻消失一样。
真如奉褚所说,陪他一日后,就被匆忙赶来的父亲接着,那个名叫原君的,在他们离开时,也没说一句话,眼神还是如初见时冷漠。
回家的路上,赵仲桓担心的问了奉褚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她都是报以温和的笑意,轻轻摇头。
赵仲桓见她不想多说,慈爱的摸摸她头发,像是安慰。
车辆行驶间,突然停止,赵仲桓像是安抚的看向赵阮毓,转而询问外面驾车的人:“怎么停了?”
“回侯爷,前面的道路遇堵行不通。”
“来时不是还能走吗?怎么回事。”赵仲桓觉得有些奇怪,复起身想要下去看看,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被乱石堆积的道路,以马车确实不能通行。
“既然此处不能通行,那便绕行吧。”
“如此一来回府恐怕要到夜间,父亲派人先回去给哥哥报信,也免得哥哥在家中担忧。”
“毓儿有心,那便听你的。”
一直在俟宁侯府门口等着的赵宣晋来回踱步,他想跟父亲一起去接妹妹回来,可是父亲说那九华山道清观不是谁人想上去就能去的。迟迟等候,见到府内人策马而来,传信说是路上遇堵耽搁了,当他莫着急担忧。
果然,到了夜间,他几乎望眼欲穿,不远处缓缓驶来辆马车,两边挂着灯盏,正是俟宁侯府的车,赵宣晋悬着心终于放下,他连忙招呼馥春把东西准备好,勿让赵阮毓受了寒。
赵仲桓先行下的马车,而后他将手递给赵阮毓,将她扶下马车,赵宣晋连忙把披风给她围上,口中愧疚说道:“是哥哥不好,没有保护好阮毓...”
“我没事,哥哥不要担心。”看出他的愧疚不安,这个向来温文尔雅的哥哥,赵阮毓搂着他的腰身安慰着。
赵仲桓在旁催促着,让赶快进府,说外面天气冷,这家人周身萦绕着温馨气氛。
“顾荀,你猜我看见谁了。”
“什么事,这么晚的天,竟能让你如此着急,上气不接下气,慢慢说。”顾荀看着面前这个,不等仆人禀报,就急急闯进他卧房的人,像是真的狂奔而来,白皙的脸上带着汗水,胸口上下起伏换气。
“巧的是我刚才回来,顺道经过俟宁侯府,看到赵仲桓带着名女子回府,关键是,那女子额头也有一颗红痣。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奉褚手下的宁郅,那个额间带痣的女童,说是死在当今陛下手里。不觉得奇怪吗?”
“那个递消息诱我来上陵的人,是故意让我们看到这些。所以所谓竹圭到底是他的同伙吗?”正在写字的顾荀,听得此消息手中毛笔力度过重,在纸上的字顷刻间毁坏。顿了顿,他面容镇定的看着对面傅颂。
“不过,这件事还有待商榷,把整串事情连起来好像有什么明晰了,奉褚把俟宁侯的女儿带回九华山,也是同我们想的一样,那么他验证的结果···”还不待傅颂说完,就被一脸冷漠的顾荀打断。
只见顾荀毫不在意的说道:“无论她是不是当年的宁郅,都不重要。奉褚是李修谨一脉被杀的实施者,他背后有势力在暗中支持,不然以李氏宗族当时的势力怎么可能轻易将朝中从四品的官员全家被诛。”
傅颂抱臂以手撑腮,作沉思状。“暗中势力我们无法掌握,只能在想想办法。怎么说也可能是你妹妹,你这番不在意还真是冷漠。毕竟是血承一脉,我看你还是与本候一道去拜访拜访俟宁侯。”
“傅颂你说,已死之人还能活过来。这种事你且信?”
“话是这样说,毕竟你也是死里逃生,万一你妹妹还活着,你也不会如此无动于衷。”
傅颂的话点醒了顾荀,令他想到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如果她也是这般过来的,那岂不是同病相怜。那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还真是吸引人去探究事实真相。
已是年末,是宋元节,晋朝初建时期传承的习俗,无论是有身份的侯爷,将军官员,都会在宋元节当天挑灯绕城一圈,宫墙外的光景会是豊都中从未见过的万民引灯游街庆贺,人群熙熙攘攘,嬉笑言说好不热闹。将整个都城行遍,所到之处,皆有灯火,意为生生不息。
今日的年轻男女都趁此机会,游街觅佳偶。
“阿姐,快来看这边,这个灯甚是好看,与阿姐很是相配呢,你说是不是李笙。”苏亓一脸兴奋,看着那排排挂起的耀眼灯笼,不免手舞足蹈,他用手臂撞向一旁的面色沉静的李笙,试问他的眼光是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