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瞳城的青雀大街一如既往地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相较于往日更多了。今日,是赤瞳王朝官立学院新一届学生入学的日子。有别于老生,新生要提前报名,但是实际上,这座学院也没什么人来。
青灰的院墙高高,隔离了纷纷扰扰的街道,无形中,似乎是一座小型法阵将整座学堂笼罩。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好好好,我去。”陶仁用力甩头,无比嫌弃的眼光瞟视一旁的张贴着报名处的房子。
终究还是坳不过,叹了口气,低头走上前去。“你好,请问报名流程怎么走?”仰起头,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丢在人堆里少有人能分辨得出。
长案后唯一的宫裝女子早就注意到这个不停和身边的青年低声争执的少年,见其主动上前,便展开笑容,道:“神城所有年满十二岁的孩子都必须进入学堂学习,这是陛下的恩典,应该心怀感激才对。”说着,纤纤玉手拿起笔来。
“不知大人在何处任职?”女子转头对一旁看戏的青年,问道。“这位大人?”显然是在客套,并没有行礼,只是礼节性地称呼。
“我?”青年见有人叫唤他,连忙转过头,那是一张俊俏的容颜,白皙而富有英气,似乎昭示着青年至少经历过什么。
“是的,大人您在何处任职?”宫裝女子看到青年转过来时腰间被带动的吊坠,嚯,好大一块蓝玉宝佩,怕不是巨宦人家。
“哦,我在巡检司当差。”青年作顿悟状点点头,长长的食指斜靠下巴上一会儿才说道,“就是那个高阳天域设立的巡检司。”
女子面作惊奇:“啊?”
青年无奈,“总不能所有人全从他们那派过来吧,大多数还是咱们的人。”说着走近长案看向女子要写的东西。
“怎么,还要登记作保人?”青年皱眉,不解。
“是的,大人,今年新的政令。”女子解释道。“敢问大人怎么称呼?”
“牟金龟”青年无所谓模样“就是那种虫的金龟,嗯,算了,我来写。”说着,女子将笔递给他。
一旁默默掰长案一角的陶仁抽了抽嘴角,果然她不打算自己写。
“小女子洛空,牟大人请填好此单再交给那边的那位老头,金垒牛,金老师。”洛空给出纸单和笔后灿然向后一靠,撒手不管了,开始玩弄起自己头发来。“大人不急,这几天都可以来交纸单哦。”陶仁不解,什么东西要写几天的?
牟金龟转头看向洛空指示的方向,着实吃了一惊,一名壮汉用黑色大袍吧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配合他魁梧的身形,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块好多年都不曾移动过的山石。摇了摇头,看向手里的纸单。
还在掰案角的陶仁抬起眼看向洛空,好家伙,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去了。随即好奇地看向拿着笔看着的纸单,顿时呆了。
“我?”陶仁感觉脑子有点不好用,“这都什么玩意儿啊?还要找治安官签字证明无不良记录?找税吏签字证明没有拖欠税款?还有一大堆?这么复杂?”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牟金龟。
“走走走,去签字。”牟金龟面色一黑,抓住陶仁手腕转身要走。
“等等!”
“洛姑娘,你想起来这个不用填的了?”
“不是,笔留下啊,老娘昨天才领的笔。”
“给。”牟金**也不回地甩回了笔。“这笔还是可以用”撇了撇嘴,不住轻声评价。
洛空只是盈盈一伸手,半空中飞旋的笔就停止旋转缓缓落到桌上。她饶有兴致地看着牟金龟和陶仁的背影。
“高阳天域巡检司的差人,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弟弟,或者是长官的孩子,啧,居然,我也看不透修为,怕不是天域来客。”洛空微咪着眼睛。
“恐怕,那个少年的修为更高。”猛地说出一句令自己也摸不着头脑的话,洛空摇摇头,“今年除了内定好了的,怕不是就那一个咯。”
已然走出高大门户的牟金龟突然停在门口的气派石狮子前,望着湛蓝的天空,“她试探了三次。”
“应该已经知道我们身份了,我就说不要让我上什么学嘛。”陶仁嘟囔起来,愤愤撇过脑袋看着牟金龟的侧颜。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老爷的意思啊。”牟金龟真的欲哭无泪,摊了摊手转身对着陶仁。
陶仁换了个方向歪头,“老爷子这些年也不消停,还以为我还小呢。这些命令你就应该直接无视。”
“小少爷哦,你是你,我是我,我哪敢无视老爷子的命令,要知道现在天域……”牟金龟被陶仁用眼神制止了,神色有些失望,牟金龟主管财务,果然不适合执行秘密任务。
陶仁人畜无害的脸上闪过不悦,“下不为例,密令三十遍”背过手,自顾自走在前面,牟金龟跟上。
“官方途径施压,解决那张纸。”
“下午就能解决。”
陶仁停下来回头看根本就没人人出入的赤瞳官立学堂那气派的红漆大门,除了一排精神抖擞的门卫以外没有其他人,莫名的气机围绕在身边五尺方圆,挑起嘴角,不再多言。来来往往的行人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也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这里有两个人。
学堂内,一间满是文案的房室,一张空空如也的案几之后,满脸褶皱的老者左手按住赤袍胸前的山川纹路,砸吧砸吧嘴,自语:“至少是接近神明的力量。如此强大,幸好,幸好他有意压制。”颤抖的右手扶住案几,“究竟,是什么目的?”
次日,牟金龟又带着陶仁到了赤瞳官立学堂。
没有意外,他们又在报名处看到了昨日那名宫裝女子,和他们走的时候一样,靠在椅子上,对他们似乎抱有别样的好奇心。这次陶仁好生打量了一下,二十来岁年纪,观其面容优良,如果站起来应该能发现其身材火辣。
牟金龟扯着陶仁来到昨天洛空说的那边。
那边的长案后边坐着的不再是昨日山石一般的人,而是黑漆漆的中年汉子穿着土黄色劲装,头发却是雪白,但是两人身形一样魁梧,想来应该是同一人。
洛空抬眼看到第二天两人就回来了,惊叹:“这么快?”洛空口中的老头居然是一个中年男子,牟金龟瘪了瘪嘴,随即含笑给男子递上纸单。
“老师你看看这样可以了吗?”陶仁发现这边的长案似乎有点高,双手按住边缘想撑上去。牟金龟按住了陶仁。
“嗯,大人你是孩子的什么人?”男子只是扫了扫纸单,放下后问道。
“远房表哥,这孩子父母公务缠身,无心照料,常年跟我在神城生活,这次我调到没人愿意去的巡检司,上官给我的补偿就是能让我这个表弟进咱赤霞域最好的学堂学习修行。”牟金龟仰起头笑笑又拍了拍身边陶仁的脑袋。
“嗯,我们已经接到知会了”金垒牛不苟言笑,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规矩,但是,我还是要强调一下。第一,这里是赤霞域最好的学堂不错,但是,只能代表再来的三年你会接收到整个赤霞域最好的最完全的修行与常识指导,三年以后,你能否进入官立武堂,或是其他门派,就是你自己的造化了,和我们无关。”毫无感情的目光在陶仁憨笑的脸上来回扫过。
“第二,一切的修行资源自费。第三,不要惹事,这所学堂里,全是纨绔子弟,你得掂量掂量你惹不惹得起,我们学堂的学生打死打伤都是自己负责。”陶仁听到这里,抬头看向牟金龟,而牟金龟也心有灵犀看向陶仁。
我可以?你不可以!
“喂!你们有听吗”金垒牛突然沉默后问道。
“有!”“有!”两人同时转头回去面对金垒牛。
眯了眯眼,中年人继续“提醒”很多规定。期间,陶仁眼睛越来越亮,牟金龟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多。
“请问,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学堂除了提供教学环境,居住场所和必要的指导以外,不会干涉学生之间的各种行为。”陶仁在中年人终于停止喋喋不休后立马兴奋地问道。
中年人不解,“是这样,没错,但是。”想了想也没继续说下去,起身对牟金龟讲:“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拿点东西。”然后就带着一沓纸和一包东西走了过来递给陶仁,又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递给牟金龟。“拿好,这是学生家长或者保人的身份,我带陶仁去见他班级,牟大人你可以上工了,公职人员上工期间不务正业被抓住可不好。”
牟金龟讪讪地笑笑,陪着中年人和陶仁走出去,道别后离开了学堂。
“老师怎么称呼?”陶仁呡嘴看向中年人。
“金垒牛”
“好的,金垒牛老师。”金垒牛走向学堂深处,示意陶仁跟上。
“老师昨天怎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啊?”
“丑。”
“哦,这样啊。”
不久后回到报名处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洛空见古牛回来了说:“干嘛说那么多?”
“怕又是一个被纨绔们欺侮的可怜虫,能指点一下就多指点一下。”金垒牛摇摇头,闷声说到。
“呵,你可曾试探那位牟差的修为”在人背后自然懒得客套,洛空饶有兴致地盯着金垒牛。
“不曾”金垒牛莫名其妙
“我看不透他,那个陶仁也是。”洛空很平淡说着。
金垒牛噔地站起来“不可能!”
“骗你干嘛。”随即洛空又玩起了自己的发丝,在指尖打旋。“上面知会的什么?”
铁塔般的金垒牛沉思一会儿,说“陶仁的资料不存档,就地销毁。”说着,那张纸单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小兽蚕食一样,一点一点消失不见,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就是旁人看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不见了。
“那,就这样吧,赤瞳官立学院,一级新生,陶仁,入籍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