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行于天上，如同行于地下，旨意所到之处，国王脱下王冠，跪伏于祂的脚旁。乔科舍的国王在思索九天后，一百万块巨石组成的高塔上，举起自己的长剑，身后是战马、战车、青铜武装起的军队，浩浩荡荡，不计其数。”梅克托摊开手中的《临世录》最后一节，看着最后一段文字，读道：“于是，惩罚降临了，在祂睁开眼睛与闭上眼睛的那个瞬间，城市、牧群、军队、土地都被化为了无尽的尘埃，王国在惊慌失措中从城墙上跌落，千年古国乔科舍灭亡。”
梅克托合上书本，将自己的思绪收回。
“密魂之主全盛之时，也不得不让自己的教派与一个世俗的王权合作，因为失去了凡人的信仰，神灵不过无源之水。”梅克托将书本放入自己的背包中，心中却依旧无法平静下来，眨眼间毁灭一个古老的王国，这个伟力，似乎已经超越了神的范畴。
梅克托的背囊中，有多少神学的典籍，连他自己也没有完全看完。这些东西来自被他行窃的各个著名修道院与神学院，有的相当大众，有的却是作者苦心孤诣钻研的孤本，有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古老羊皮卷，有的是最近几年才提出新兴概念。
如何打败一个“全知全能”的存在？梅克托并不知道，但每多了解自己的敌人一分，那么自己就多一分胜算。
梅克托抬头看去，自己目前身处一间算不上大的教堂之内，由当地的领主与教会共同修建，而这一次前来的目的，是为了拜访这里的两位老人。
一位老人多次拒绝了教廷的敕封，一位老人从遥远的过去活到今天。
教堂很朴素，按照当地的传统，除了供奉着圣人骨骸外，还有三圣天使像，淡淡的阳光从流彩玻璃之间混入，照耀在亚伯拉罕受难像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
“阁下。”一位年轻的神父从教堂的里面走了出来，来到梅克托的面前。
“约翰神父愿意和您见一面。”年轻的神父衣着朴素，看起来也有些瘦弱，但在高大且身穿华丽黑色铠甲的梅克托面前，却是不卑不亢。
“谢谢。”
梅克托跟在年轻人的身后，走入教堂内部，沿着一条走廊延伸之后，来到了一处小楼前。
年轻神父敲响了门前的铜铃铛，然后为梅克托打开了木门。
梅克托走入了小楼，扑入眼帘的就是数不尽数的书籍，以及堆叠成片的古物与羊皮卷，这里有多少的知识？
梅克托不假思索的伸出手去，手指划过书柜上的一本本书籍，这才是真正的财富，在印刷工艺还未普及的年代，这些需要手把手抄写的东西每一本都价值千金。
“你就是要来见我的那个孩子？”
梅克托抬起头，看到楼梯的上方，一位老人正在注视着他。
“冒昧打扰了。”梅克托轻轻的低下头，致歉道。
“向贫苦的信徒捐赠价值数千金币的财物，那怕是去见教皇陛下也算不上冒昧。”老人大手一挥，“上来吧，我为你泡了壶好茶。”
梅克托跟在老人的身后，来到了老人的会客室内。
当两人相对而坐时，梅克托这才看清了老人的样貌。
普通而平凡的外貌，看不出一点的特色与特殊，白发苍苍的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修剪成地中海式的发型，哪怕脸上的皱纹让他显得苍老无力，但从他的眼中，梅克托知道他是和老祭司一样的人。
那是一双深邃而智慧的眼睛。
“先来聊一聊这个吧。”当梅克托还未开口时，名为约翰的老人就率先拿出一枚硕大的红色宝石，放到了梅克托的面前。
“领主大人前天来找了我一次，说是一位虔诚的信徒捐赠了大笔的财物，足有两三千金币之多，直接解除了这一次瘟疫带来的燃眉之急，而剩下的这颗宝石，他劝我留下，可以修葺扩建一下教堂什么的。”老人摸了摸光洁的下巴，缓缓说道：“而领主大人的要求就一个，那就是希望我可以和你见上一面，对吗？”
梅克托从腰间的包裹里在取出一颗红枣大小的火宝石，放到了老人面前。
“希望您可以点拨一番迷茫的信徒。”梅克托将两颗宝石都推到了老人面前，真诚的说道。
老约翰叹了口气，然后为梅克托倒上了一杯热茶。
“从荒石堡往南不远，是红岑木镇，听说那里的受灾更加严重，不但有瘟疫蔓延，还有不知名的怪物作乱。”老人接下了两颗宝石，“这些东西，我会替你捐赠给那里的人们，说不定还可以请到一两位猎魔人来。”
梅克托点点头，老人收下了宝石，说明他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
“您曾经拒绝了教廷的敕封，对吗？”
“确实，总有人传言我年轻时在昏迷中看到过天使的面孔，说我引发过神迹，于是大张旗鼓的为我造势，因为这些该死的混蛋我不得不躲到北大陆来寻求一个清静。”老约翰抬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难道不是？”
“不是，我仔细回想，应该是我年轻时误打误撞的吃下了金雀花大蓝花蘑菇，那种东西会给人产生迷幻感，我当初把昏迷中的景物画了下来，结果总是有人说那是天使。”老约翰不屑道：“我年轻的时候可算不上什么虔诚的教徒，好吧，现在也不算。要是我这种人可以看到天使，那可真是讽刺。”
“不虔诚的人可不会拒绝这个。”梅克托目光投向桌面上的两颗宝石。
“不虔诚和心怀善意不矛盾。”老约翰说道：“这里是北大陆，是连十一税的缴纳都靠自觉的地方，没什么宗教法庭，所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我对信仰感到了迷茫。”梅克托问道：“所以特来请教。”
“每年都有无数的人感到信仰迷茫。”老约翰大大咧咧的说道：“既然对信仰迷茫了，那就不信，不信就不会迷茫了。”
“什么？”这个答案是让梅克托也措手不及的，他在到来这里之前，听到过很多关于这个老人的故事，每一项都表明，这是一个虔诚且智慧的神父，但现在在自己面前的是谁老流氓吗？
“您说的不信……是什么意思？”梅克托硬着头皮问道。
“就是干脆不要信了，把十字架一丢，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老约翰也是豪不客气的说道：“反正不是在南大陆，你害怕什么，把十字架一丢，难道还害怕宗教裁判所千里迢迢来这里抓人吗？”
“你对那些农民布道的时候，也是这样？”
“不是。”老约翰否认道：“只是对你的时候是这样，那些贫困的孩子除了信仰什么都没有了，但你除了信仰还有大把大把的钱，所以你来我面前矫情什么啊。”
梅克托愤怒的一巴掌打在了桌子上，几乎是将厚重的木质书桌砸断。
“你在戏弄我！？”
“对啊。”
老人开怀的笑着，“你才看出来吗？我可是第一眼就看出了你不是什么迷茫的宗教信徒，既然你一直不愿意实话实说，那我又为什么要开解你。孩子，不要在我这样一个老成妖怪的人面前装疯卖傻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直接说。”
梅克托不知所措的看了看老约翰那张笑脸，回答道：“我是异端。”
“看得出来。”
“很可怕的那种。”
“这个就更看的出来。”老约翰心痛的看了看自己那张厚重木料打造的木桌，已接近摇摇欲坠的程度。
“不害怕？”
“一点点，但害怕没什么用，北大陆连守夜人都没有，教廷的权威有限，你就算真的杀了我，那我自认倒霉。”老约翰擦了擦汗水，表示自己有那么一点的紧张。
“但既然你是来问话，就不如吐露你的真实意图，大家好好说道一下，对大家都好。”老约翰露出了一个笑脸：“是吧，孩子。”
“听说你在金雀花时，担任过宗教裁判所某位主教的侍从？”梅克托缓缓开口道：“你干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而后离开了那里，然后隐居起来，对吗？”
“没错。”
“我的第一个问题，异端都是些什么人？”梅克托在老约翰开口前又继续问道：“既然你口中的天主全知全能，我们又为何还存在于世，甚至或公开的或隐秘的举起反叛的旗帜！”
“很好的问题，也问对了人。”老约翰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片刻后，起身走到了书柜前。
“异端，在洛特伊帝国时期，这个词汇代表与主流观点不同的异常观点持有者，这类人往往数量较少，所以在洛特伊人的语言中，异端也可以翻译为少数派。”老约翰从书柜中抽出一本《洛特伊通全》丢到那张摇摇欲坠的木桌上，“这就是异端这个词的起源，也是我个人认为最正确且不带任何主观色彩的解释，那就是持少数派意见者。”
“洛特伊人如何处理异端的？”梅克托问。
“如果觉得自己无法在辩驳中战胜他，就视而不见，如果觉得可以通过辩论等手段战胜对手，就两方各抒己见。”
“而在这个时代，根据宗教法庭的裁决，异端是指与教义相背者，或者各方面行为违背了真理的人。”老约翰又从书柜中抽取出另外一本书籍《天平信经》，“而核定异端的标准有很多，甚至越来越多。如果要有一个唯一的标准的话，不认同正统教派的言行和思想即为异端，这句话出自我对这本书的理解。”
“那么北大陆可真的是异端遍地了。”梅克托笑道。
“说的很对，可是教廷无能为力。”
“接下来，就是抛开书本上的内容，谈谈我所经历过的那些异端。”老约翰抽出一本书，一本没有如何书名的古旧书籍，轻轻的摆放在了梅克托的面前。
“十年左右的时间里，我所在的宗教法庭裁决并处死了一百二十八名被安上异端罪的犯人，被处以罚款、苦役、鞭打的人则更多，但我估计你不会对那些小偷小摸的人事情感兴趣。”老约翰把几本书推到了梅克托的面前。
“这些人中，有学者、骑士、小贵族、平民、神职人员，他们犯下的事情也有不同，恶魔崇拜、巫术学习、开设非法学校、印刷违规书籍、同性恋等等，通俗地说，他们所做的事情，与教廷相驳。”
“异端，就是敌人。”老约翰看着这些书本，沙哑的说道：“你的第一个问题，都在这里了，这就是异端。”
“那么，与上帝为敌哪？”
老约翰看了一眼梅克托，反问道：“与教廷为敌？”
“与上帝为敌。”梅克托重复了一遍。
“那就是大异端了。”老约翰笑了一声，“我没有见识过。”
“上帝全知全能，为何我依旧还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梅克托指了指自己，“一个脑子全是想着如何把上帝拖下王座的人，就这样踏入了教堂之中，来到你的面前。”
“神学的解释和实际的解释，你想要听那种？”
“什么意思？”梅克托不解的问道。
“神学的解释，不朽的灵魂归于祂所裁定，而凡俗的肉体由牧羊人所训诫，所以在活着的时候，你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牧羊的人。”老约翰起身来的门前，四下张望了一番，又把门紧紧的闭合上了。
“干什么？”
“接下来，我要说一说实际的解释了，这个解释很不合理，也只是来自我本人的臆测与经不起推敲的理论。”老约翰拿出一副眼镜，带到了眼睛上。
“你继续。”
“你知道诸神吗？”老约翰小心翼翼的问道。
“知道。”岂止知道，我甚至曾经还是其中之一的信徒，梅克托默默想到。
“知道多少？”
“比你想象的要多。”梅克托说。
“奥丁、阿波罗、希神、耶各……，曾经的天空与大地，所有的生物都归于这些伟大的存在的统治，他们收取信仰，提供庇护，各有所职，皆有所能。”老约翰从木桌中取出一撂羊皮卷，堆叠到了梅克托的面前。
“我研究过他们，从一些没有被销毁的古籍中慢慢拨开迷雾，看看他们的本质。”老约翰摊开这些东西，“最终，我有了个结论，所谓诸神，依旧与人类处于一个平等的关系。”
“平等关系？”
“人类与神灵，同出一体，人类或者智慧生物都有成为神灵的潜力，就像从底层往上爬的权力者，也许机会很小，但有机会。而人类与神灵之间也存在条约，那就是神灵给予灵魂的庇护，人类献出自己的信仰。”
老约翰看着梅克托，问道：“你觉得上帝，需要信仰吗？”
“大概……需要吧。”梅克托回答，“修建教堂、传播信仰、招募神职人员……”
“那是教廷的需要。”老约翰摇头，“不是上帝需要的。”
“诡辩！”
“并非诡辩，有谁真的论证过祂真的需要我们的信仰才能存续？”老约翰摊开手，表示道：“没有，祂是最傲慢者，从不显露神迹，从不展现自己，不接受祈祷，不裁判对错，你厌恶祂或者讨好祂都没有任何关系，因为祂根本不会管，甚至……”
老约翰伸出一根手指，伸到梅克托的面前，上面显露出一点金黄的光点。
“这是……神术。”梅克托暗道不好。
“是神术，但和诸神赐予的神术截然不同。”老约翰笑道：“教堂、神像、经书，这些东西或多或少带有一些神圣的气息，将它们合理调动后，就成为了神术。但好像没人想到过，这些死物因为什么而神圣？”
“因为信仰……”梅克托呆滞的回答。
“是的，我们的信仰从未被接受，而是一直留在凡间的每一寸土地上，教堂的支柱、古老的经书、圣人的骸骨，一些狂信徒引发的神迹都是来源于此。”老约翰收回了手指，继续说道：“看到了吧，祂根本不需要你的信仰，你和祂也是不同维度的存在，简单的来说……”
“所谓上帝，非我族类。”
梅克托不可思议的看着老人，片刻后，举起那杯溢洒了一半的茶杯。
“敬你，伟大的异端，约翰.尼森主教。”梅克托说，
“异端算不上，因为我确实一直虔诚的信奉上帝，但我却也一直寻求改变。”老约翰说道：“既然上帝都是这副德行，我们有为什么要为了没有意义的东西去迫害那些无辜的人哪？信仰虽然失去了意义，那我们就失去了一切吗？”
“看清这些后，我的信仰反而愈加虔诚，我的善功不在是为了所谓的腐朽的教条，而是为了自己良心，我学习那些被禁止的知识，只为了丰富我的视野，我为贫困潦倒的穷人祷告、洗礼、教育他们读写，是想要为他们寻找一个精神的寄托，我甚至打算以我的名字撰写一本福音书，主旨在于宽恕与善义。”老约翰铿锵有力的说道：“这就是信仰，而不是交易，我将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做到完美，无愧于心，剩下的便交给上帝吧。”
“所谓异端，指教廷的对立面的那些人，但它却不是一个人的全部，一切在于你的想法，这是我的第一个答案。”
“所谓天主，全知全能，但祂却不会在乎你的所作所为，一切都在于你的行为，这是我的第二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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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教堂后，梅克托来到了自己的马匹前，却看到一位黑衣的女子正在那里等待着他。
女子很年轻，身穿黑色的学者长袍，算不上漂亮，但却给人一种知性的气质，起码在梅克托所见到的女性中，她是最符合女学者这一称谓的人。而此刻，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他的马匹前，饶有兴致的翻看着梅克托收集的一些书籍，有的还是被教廷划定为禁书的古籍。
“我们认识吗？我的小姐？”梅克托走到马匹前，一只手握着长剑，打量片刻后，问道：“随意翻阅别人的私人物品，可是一件相当不礼貌的行为。”
梅克托看了看她手中的书本，《亚约文典》，一本极其难懂的古卷，用相当隐晦的笔法与隐喻描写了一位学者在神学思想上的进程，因为其对数代教皇的蔑视，后被教廷列为禁书之一。
“这本书的作者安德烈亚·卡罗波是个极端虔诚的狂信徒，但却也是个被自己内心折磨的可怜者，如果他可以像教堂内的老约翰一样对信仰展现出一点豁达的态度，也许就不会陷入疯狂了。”女孩摇了摇头，合上了书本。
“说的你好像认识这位无心安德一样。”梅克托笑着走进女孩，从女孩的手中取下了书籍。
“认识一段时间，他曾经到访过北大陆一段时间，与我在金帐篷王朝的一次大集会上有过交流。”女孩摇了摇头，“见到第一面时，你就会感受到这个人的极端，他被称为无心安德，也是因为他好像没有自己的内心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被献给梦想。”
“他死了一百多年了。”梅克托笑道。
“可我活了三千多年了。”女孩平静的说道：“灾祸巨龙是我的父亲，迷雾与阴谋女士是我的母亲，我同父异母的兄弟是九头蛇海德拉。三千来，我用很多的身份行走于世间，扮演过很多重要的角色，我是“玫瑰”的闺中密友，是为东征者献上地图的羊毛客，是“光辉斗篷”的初恋，是出卖了疯约翰的寂静女士。而在更久远的时代，在“唯一”没有降临的时代，我则是历史的见证者，我看着七蛮族南下，毁灭了洛特伊人的千年帝国，看着废墟中一个个新的国家建立诞生，直到世界再一次天翻地覆。”
“而如今，我见到了一位年轻的男人。”女孩缓缓从马匹旁起身，“看着他走向疯狂之路。”
梅克托松开了手，谦卑的向眼前的女孩致敬道：“很荣幸让您亲自来见我，半神—瑟丝。”
“和我来。”名为瑟丝的半神走到前面，让梅克托跟着自己。
“您是如何知道我的到来？”梅克托跟在瑟丝的身后，从教堂离开。
“你身上携带着密魂之主的气息，以及老祭司的信物，当你踏入我的栖息地时，我就放现了你。”
梅克托抬起头，看着远处的隐藏在浓雾与云层中的高大山脉，苦笑道：“我还以为见到您会大费周折。”
“谈不上大费周折，而是绝对无法进入。”瑟丝走在前方，优雅的声音传到梅克托的耳朵中，“迷雾山脉的主峰被誉为“移动的世界”它每一分每一秒都处于不同的位置，你或许可以闯过猎魔人的警戒，但却永远到达不到我位于主峰的宫殿之中。”
“说起猎魔人，您就这样放任他们在您的领地周围修建哨所？如同看守囚犯一般？”
“我不希望将自己的本体显露于世间，所以猎魔人其实是帮了我的忙，至于游走于世界的爱好，靠着一具精心打造的凡躯亦可实现。”瑟丝领着梅克托，从教堂来到市集。
“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是这样，行走于世界？”梅克托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二人的异常，一位半神一位大异端，就像平凡的情侣一样行走在人群之间。
“有很多超凡脱俗的生物都有这种习惯，我和智慧巨龙习惯以学者的外貌行走于世，山熔以铁匠的身份示人，鞑靼人崇拜的白母喜欢化身为美颜的少女勾引英雄少年，而翡翠公国的绿眸则是最好的游吟歌手。”瑟丝淡然道：“我和不少杰出的女性都有过往来，也多次以女谋士、女学者的身份出现在历史之中。”
“但你却不喜欢在凡人面前显露出超出理解的力量？”梅克托看着瑟丝把他从人群中带着离开，走向了市集外的荒无人烟的树林中，逐渐明白瑟丝的用意。
梅克托好似恍然大悟一样，“哦，我想起来了，玫瑰骑士长身边的那个女法师就是你吧，听说你看着你自己的爱人被金雀花人烧的一干二净，但你却没有救下她。”
“我劝阻过她，不要相信紫罗兰的王公，但她一意孤行。”瑟丝停在了树林的一个角落，靠在了树旁，“在火刑架旁送别的，是一位失去爱人的女法师，却不是一个半神，仅此而已。”
“不继续走了？”梅克托看着停靠在树旁的瑟丝，问道。
瑟丝却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两个个方向，说道：“那边有一个樵夫正在伐木，正东边有位猎户，现在正背着猎物向这里走来，在这里施法会引起他们的恐慌”
“有什么关系？这年头古灵精怪的事情还少吗？”
“我不喜欢引起凡人的注意与恐慌。”瑟丝闭上了眼睛，坐在树旁，“在这里等着。”
“要等多久？”
“不知道。”
梅克托无奈的苦笑道：“我的时间相当宝贵，女士。”
“我的时间不是。”
“可以用武力驱逐。”梅克托提出一个意见，“毕竟我的手里握着长剑。”
“我也不喜欢暴力。”
“好吧好吧，我去想想其他办法。”梅克托转身离开，向着猎户走来的方向而去。
一段时间后，梅克托重新返回了树旁。
“我给了那个猎户一些钱，让他把樵夫也一起带出树林了。”梅克托摊手，“怎么样？现在可以开始我们的“旅行”了吗？”
瑟丝没有说话，而是等待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半个沙漏后，瑟丝终于睁开了眼睛。
“人都走完了。”瑟丝点点头，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四周亮起一丝一缕的明白色空气，光线在混淆交错中形成一个个明光色的符文，并逐渐形成一个围拢两人的罩子。
“真是神奇。”梅克托看着一个个细小的符文向没有形体一样在自己的身体上下穿越而过，甚至开始逐渐将自己一点点的……分解？
随着光芒闪过，梅克托与瑟丝一起消失不见。
一阵微光闪烁后，两人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就是你的宫殿？”梅克托抬头看起，发现这是一处石厅，很大的石厅。
一眼望去，不计其数的巨大岩石雕刻的石柱支撑着穹顶，每根石柱都有上百米的高度，上面没有雕刻任何的东西，只是每隔一段距离便竖起一根，而整个大厅则更加的宽敞，简直看不到它的尽头是在何处。
“是我的会客厅。”一道清雅的声音在巨石厅内回荡，“我挖空了迷雾山脉的主峰，在里面安了家，整个宫殿有无数的房间，这里只是其中之一。”
梅克托抬起头，看着声音的来源，随后苦笑道：“您的形象，还真是反差很大。”
梅克托的正前方，一条黑金的巨蛇显露出了来，两只暗红的双眼正在打量着他。
这是梅克托从未见过的美丽的生物，与那个凡人女学者普通的外貌相比，眼前的巨蛇才是可以配得上半神的尊号，每一片墨色的鳞片都是如同最贵重的黑色水晶般晶莹，鳞甲的边缘散发着淡淡的光点，让巨蛇的身躯好像隐没于一片光点组成的云雾之中，巨大的身躯盘旋于石柱之上，却毫无臃肿之感，而是显露出灵巧的美感。
“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我的本体，那么请说出你的来意。”瑟丝吐露出猩红的叉舌，开口说道：“你携带着老祭司的信物，是为何而来。”
“密魂教派已经毁灭了，幸存者不到百人。”
“继续。”瑟丝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过多的评价。
“但按照老祭司的说法，您的承诺依旧有效。”梅克托从怀中摸出一个古铜色的金属狼头印章，“这就是信物，我带着它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只为您可以兑现承诺。”
巨大的头颅从石柱上垂下，来到了梅克托的身前，瑟丝修长的身躯盘旋在梅克托的四周。
“我认可这个信物，现在，说出你的想法。”随着一道光芒闪过，梅克托手中的信物消失不见。
“我想要干掉“唯一之主”。”梅克托毫不避讳的说道。
“我想要太阳东落西起，想要火焰冰凉，想要雪花灼人。”巨大的蛇首发出细微的声响，“我还想要天空反转，大地沉没。”
“我没有在开玩笑。”梅克托笑了笑。
“我也没有。”
瑟丝扬起蛇首，居高临下的看着梅克托，“我偷听了你和那个老神父的对话，虽然他的理解有所误差，但大体上还是对的，你与上帝完全是不同两个维度的存在，你如何杀死祂？”
“你的父亲，灾祸巨龙曾经杀死并吞吃了青春与爱恋的女神，这说明弑神是存在的，不是吗？”梅克托摊开手，表示道。
“偷换概念！青春女神那个婊子和祂之间的差距比你和我父亲之间的差距还大，你忘了你和老约翰所交流的吗？祂不需要凡间的信仰，也从未在凡间显露神迹，我甚至说不清楚祂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祂必须存在，因为这样我才能干掉祂。”梅克托抬起头，看着瑟丝的双眼，调侃道：“我必须干掉祂，可以的话我还想干祂，虽然搞不清楚祂的性别，但也无所谓，当初你不也是这样“干”玫瑰骑士长的吗。”
半神瑟丝沉默了，片刻后，她将头颅凑到了梅克托的面前，低声的警告道：“我警告你，小子，我虽然是个好脾气的姑娘，但不意味着你可以在我面前耍流氓。我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把你传送到山脚下的猎魔人营地，他们自然会干掉你。”
“想听听我的见解，或者说计划吗？”梅克托也干脆往地下一坐，露出一副流氓样。
“在我把你从我的宫殿丢出去前，你可以讲讲。”
“你和老约翰都说的很对，与诸神不同，祂甚至不在凡间显露，不渴望凡人的信仰，无欲无求，无影无踪，甚至说不清楚祂是否存在。”梅克托有些苦恼的挠头，“甚至连神职人员的神术都不是由祂所赐予的，而是需要信徒自己领悟，祂与世界就像两条毫不交接的平行线，你可以感受到祂的存在，祂的威能，却始终看不到祂的本身。”
“所以，一个杀手连自己想杀的人在那里都不知道？”瑟丝俏皮的眨了下眼睛，“可笑。”
“没错，很可笑，但仔细想想你就会笑不出来。”梅克托拿出一本书籍，丢到了地上，“看看吧，那位全知全能者与这个世界唯一的交集。”
书页很古老，由羊皮作为封面，沙草纸制成书页，上面的文字断断续续，难以辨识。
“书的名字考据不清了，但唯一肯定的是，写下这本书的人曾经侍候过亚伯拉罕。”梅克托拉开自己的衣物，露出可怕的伤口，“为了从一处修道院把它偷出来，我中了一剑，差一点点死了，但很明显，付出与收获是成正比的。”
“这本书为我点明了一条道路，那就是祂与这个世界唯一的交集，历代教皇们，从第一代的亚伯拉罕到现在的本笃。”梅克托放下了衣物，遮掩了伤口。
“还想听一个笑话吗？”梅克托又问道。
瑟丝重新盘旋上了一根石柱，静静的等待着梅克托接下来的话题。
“我想成为教皇。”梅克托笑着说道：“想要杀人，就必须先找到祂在那里，而祂与世界的交集少的可怜，不抓住这一点点的机会，你就连摸清祂底细的机会也没有。”
“很好的笑话。”瑟丝看了一眼梅克托，“很可怜的人。”
“这也许是一个长期且漫长的谋杀过程，十年？百年？千年？据说诸神之间的战争漫长的让人绝望。”梅克托语气有些无奈，“但你起码要踏出第一步，就从亚伯拉罕和教皇开始，一点点的来，直到也许是我的某个后代把那个全知全能的家伙拖下王座为止。”
“需要我做些什么？”瑟丝问道：“或者说你要去做些什么？”
“很多，我需要隐藏身份，进入到教会中，我要参加东征，去探密亚伯拉罕的墓穴，我要慢慢的在教会中爬入高位，最终成为教皇。”梅克托大笑着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会伪装成最虔诚的信徒，每天都像羔羊一样赞美祂，亲吻主教脚上的泥垢，手持战剑为主的荣光流淌鲜血，身披教袍为祂牧育羔羊。”
梅克托没有疯狂的手舞足蹈，也没有面露苦涩的泪水，只是平静的说着自己最真诚的想法。
巨蛇瑟丝无言以对。
“说出你的要求。”
“传说强运之石在你的手中？”梅克托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强运之石的拥有者是班杰罗顿。”瑟丝否认道：“我只有一件劣质的仿造品，强运之星。”
梅克托想了想，询问道：“二者有何不同？”
“强运之石是幸运女神为自己的私生子打造的一条项链，又名叫“好运的红心”，作为一件神器，它的效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幸运降临”。”瑟丝好似嫉妒的说道：“你永远无法想象到的幸运，那是极致的“驱祸迎福”，整个人如同被无限的可能性笼罩，所有的事情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而我打造的强运之星，不得不说，只是可以带来一定的幸运，却难以改变命运。”瑟丝低头道。
“足够了，我就需要那个。”梅克托笑道：“仔细想想，一个间谍最需要的是什么？当然是运气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