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街道，一下子空旷了不少，但仍有小部分人还只能三五成群躺在街边。
单单一个国公府还是容纳不少所有染病的人，可这些不能进国公府的人也不愿意放弃这一线生机，纷纷围着裴昭哭喊。
“国公爷，救救我们吧！”
“县主，我可以留在这里，但我女儿才四岁，求求你们，让她也进去吧！”
“国公行行好，救救我！”
“我们也不想死啊！”
裴国公蹙着眉头，示意府兵将人群拉开。
这些人本来是在这里等死的，可现在有了生的希望，纵然是飞蛾扑火，也要尽力试一试。推搡的力气愈来愈大，似要把整个身体残有的力量全部使出。
裴国公早就下了严令，不能伤到百姓分毫，所以府兵们都不敢太过强硬。他们只能尽力拦着激进的人群，可也奈何不了这么多不要命的人。
裴国公牢牢将裴昭护在身后，另一侧也有阿田拦着，倒没有人能走到裴昭面前。
可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眼见人群越来越亢奋，呼喊声似浪潮般愈来愈剧烈。
“国公爷，下官来晚了。”
这个声音让裴昭眼前一亮，可她在人群中，看不见来人是谁。
裴国公瞧见了来人，振臂一挥：“都住手！府尹朱大人来了，你们有救了！”
人群立时哗拉散开，裴昭这才能看清匆匆朝他们本来的人。
四方轿子落在地上，身后跟着一群别刀剑的官兵，一个绯袍身形圆滚滚的人走下轿，兜着肥大的肚子小跑到裴国公面前站定，极为恭敬地行礼道：“国公见谅，下官闻讯匆匆赶来，希望来得不晚。”
一面说着，一面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可见这么几步路难为他了。
裴国公脸色不豫，厉声道：“朱大人姗姗来迟，这个云陵城在你的打理下都快成了一座鬼城，你还有心思听曲不成。”
“国公明鉴，下官不敢不敢！”朱大人额上的汗越拭越多，下巴上的肥肉剧烈颤抖，“眼下疫病严峻，皇上都下了严令，下官就算有七条命，也不敢顶风作案啊。实在是忙不过来，忙不过来。”
裴国公不想与他废话那么多，指了指围在一旁的百姓，问道：“那这些染了病的人，朱大人打算如何处理？”
“这、这、这……”朱大人惊恐地往两侧看去，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这人一看就是个草包，即使要处置他，也要秋后算账。于是，裴昭滑着轮椅从裴国公身后出来，朱大人这才瞧见了她，忙谄媚道：“县主安好。”
裴昭摆摆手，冷声道：“这些病人要集中安放，不能就任由他们躺在街头。”
“是是是。”朱大人连连点头。
裴昭知道他误解了她的意思，又补充了一句：“劳请朱大人辟几间大的屋子出来，然后派大夫医治，再安排些人照料。染了病的人不能出门，照料的人也要做好防护。”
再看朱大人的表情，裴昭更加确定之前朱大人是误解她的意思了。
以为是把病人集中安放，就是把他们都关起来等死。府尹如此，难怪这个疫病会蔓延到如此地步。
朱大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眼偷瞄裴国公的神情，却见裴国公神色如常，只好听令照办。
这些人听说有地方去，又有大夫看病，死气沉沉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带着希望的喜悦。
他们也不敢上前，就站在原地对裴昭他们跪拜。
一个浑厚的男声破空而来，裴国公和裴昭转头一看，裴昭还有些纳闷，但裴国公却朗声大笑起来。
“平章也有心取笑我。”说着，裴国公笑着走上前，裴昭难得见到他如此开心。
两人大笑着，像久未见面的老友一般相互拍了拍肩膀，就围在一块热络地说着话。
让裴昭惊喜的是，两个熟悉的人影从这人身后走出。
“裴昭，你什么时候改做大夫了？”
裴昭咧嘴一笑：“立韵、立远，你们怎么也来了？”
孟立远收起往日不羁的样子，眼神不断往身后那人瞄去：“我父亲听说国公把南街的许多病人都收进了国公府，自然是不服气，带着我们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原来刚刚裴国公唤平章的人就是他们的父亲，这还是裴昭第一次见到赫赫有名的孟大将军。听闻孟将军率领的孟家军号称风驰铁骑，这么多年未尝败仗，敌人只听到孟家军的名字便欲缴械投降。
这样一个大人物脱下戎装，虽只是一个续着胡须的长者，但眉宇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也难怪让孟立远那么敬畏。
“裴昭，虽然我做不来那些重活，但是要派药或者是熬药，我都是没问题的。”孟立韵轻巧地走上前。
裴昭点点头，这才注意到孟将军带来的府兵，个个气宇轩昂，似整装待发的士兵。不禁感叹，大将军带出来的府兵就是与众不同。
既然要根治疫病，那么横在街头的染病尸体都必须要处理掉，这么多的尸体，至少需要不下三十个板车运送。然后再堆在一块，毕竟是传染的疫病，最后还必须焚烧，才能断绝病源。
原本愁人手不够，现在朱大人和孟府带了这么多人手，事情也就好办了许多。
裴昭信不过朱大人，于是安顿病人就让孟立远去做，而孟立韵可以留下来同方柔璇一起发放药物。
而街头每个角落，都需要用艾叶清扫。
这只是街上看到的染病的人，还有许多人染了病关在自家屋子里，这个需要一家一户去排查，并且需要大量的艾叶和大黄。
府上的大黄和艾叶定然是不够的，于是裴昭就带着阿田和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去一个一个医馆求购这些药物。
快到青杏胡同时，裴昭等人都被眼前震惊住了。一直无人问津的空青医馆，门口整齐躺着一排排染了病的人，这些病人身下都用草席铺好，身上还盖着薄毯。
宁钰蹲在一旁，手里端着茶色的药碗，一勺一勺地将药喂进病人嘴里。
